时却已只剩皇帝,一个我猜是太子的华服男子,谢乾灵,齐冕,以及在我之前被召来问话的涉案人:孟韬等齐冕的一堆幕僚随从,谢乾灵的一堆幕僚随从。
黄地夔龙纹栽绒地毯一直延伸到雕龙御座。紫檀云龙纹山字式座屏前,我余光中可见当朝皇帝略显佝偻的坐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所谓帝王,没有三头六臂,没有神眉鬼眼,不过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子,满脸皱纹,眼角浮肿。
“臣女沈氏洛泱见过陛下。”
“侯爷与四殿下所说之事,其实另有隐情……”
这天,孟韬以“铸造假.币”“构陷皇子”“刺杀朝廷命官”“威胁柔嘉郡主”“妨碍时疫防控”的罪名入大理寺,齐冕以“御下不严”的罪名被剥夺山南道财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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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个‘御下不严’?”宋晔找到我,眸中升起震惊之色。
“某不太明白,贵国法司断案定罪要几方证言?有哪些案卷要留档?几层复核能结案?”裴颂问。
那晚江上沉船之后证据尽失,只剩下我口述的证词,这给齐冕留下了很大的辩解的余地。只要他咬死不认,皇帝就信他。
然后事情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一方面作为外来者我没有造假的动机,一方面齐冕没有定罪的证据,我和齐冕之间的矛盾无从解释。这时,齐冕的一个幕僚提出了新的思路:“郡主说孟师爷是受侯爷指示,是孟师爷说的还是侯爷说的?如果是孟师爷说的,是否幕后其实另有其人,而孟师爷却打着侯爷的幌子替他隐瞒?”
然后矛盾就被转移到孟韬身上,怎么掰也掰不回去了。哪怕我详述了我们那一顿饭的每一句话,哪怕我拿出章全写的奏疏。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宋晔问我:“孟韬关在大理寺,这么说案子立在大理寺?”我答:“不知道。”
“陛下可有选出主审人?”“不知道。”
“当时可有三法司的官员在场?”“应该没有。”
宋晔叹着气猛拍大腿,脸上写满了不甘。
我也不甘,可是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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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派了一个妈妈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众人走后她就推门进来。
“郡主,您先前那几件青衣都是下人才穿的眼色,奴婢给您扔了吧。郡主换上朱红翠绿一类的颜色,日后必定叫夫婿移不开眼。还有花样,您原来也太素了,奴婢给您挑的料子都是洛阳城里时新的花样。”
“郡主身子太过纤弱了,可是久病的缘故?这么下去可不好,丰腴才是美啊。奴婢必定将您照顾得白白胖胖,将来嫁了王子皇孙,方不至于被其他莺莺燕燕比了去。”
“哎……郡主卸妆做什么,这花钿可是贴得不好?”
我眼神示意碧环把她赶走。
“妈妈您不知道郡主身子有多弱。”“这是医嘱。””少睡一个时辰郎中都要斥责的。”碧环在赶人这件事情上已经愈发熟能生巧。
望着妈妈在极不情愿下离去的背影,我心中嘀咕:嫁人真麻烦。
碧环取来卸妆用的澡豆粉,在我满脸的铅华脂粉上均匀铺开。
我听见她问我:“对了郡主,眼下天子也见了,状也告了,孟师爷也被关进大狱了,您先前说有办法对付毒药,究竟是何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