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岚被提到了后院。
她被那个侍卫头领像小鸡一样拎进屋时,那个桂嬷嬷正吩咐宫女收拾衣物。见二人进屋,撩起眼皮看了一下章岚,见她满身脏污,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中年侍卫放下章岚就退了出去,桂嬷嬷却半晌不理她,继续不时指点叮嘱宫女该收拾哪些要紧衣物。
章岚知道她的意思,她不相信她。想了想,开口道,“桂嬷嬷,我是山东钦差章承安之女章岚,也是刑部聂钧聂大人的未婚妻。去年我曾参加长公主的赏梅宴,宴上有人对家父出言不逊,长公主还曾仗义执言,主持公道,”
提起赏梅宴,是因为章岚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位桂嬷嬷。长公主在赏梅宴上当众“教导”魏清芬时,这位桂嬷嬷就陪在长公主身边,后来也是她安排人把魏清芬送了回家。当时章岚虽未和她交谈过,但是相信她对这件事应该有印象。
桂嬷嬷果然看了过来,“你真是章家女儿?”
“是的,不敢欺瞒嬷嬷,”章岚点了下头,还用手指了下腰上的荷包,
桂嬷嬷是聪明人,马上明白她的意思是令牌,她示意屋里的其他人退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章岚马上从荷包里掏出令牌,“嬷嬷,这是聂钧聂大人在去江西之前给我的令牌,说在紧要关头可以凭此求助长公主,”
桂嬷嬷接过还带着水气的令牌,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
章岚看她脸上的神情,知道她终于信了。
“令牌是真的,人也是真的,不过我却不知道你来此的目的,”桂嬷嬷饶有所思地看着章岚,
“我要见长公主。”
桂嬷嬷轻轻地笑了出来,“小姑娘,你小小年纪能从怀王那里一路摸到这里来,算是小姑娘中有胆识的了,不过你想得太简单了,长公主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说着她把令牌放在身旁的小几上,拿出手帕擦擦手,“得了,我让人带你下去休息,好好呆着,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桂嬷嬷,我逃出来并不只是为个人的安危,我伯母还在怀王别苑,还有那么多官眷,我知道怀王扣押三品以上官眷是作为逼宫的人质,知道怀王最晚明天之内就会动手,还知道西北大营的兵力是此次行动的关键,如果长公主答应解救怀王别苑的官眷,我可以说服伯父的西北大营为长公主所用,”情急之下,章岚噼里啪啦脱口而出说了一通,
桂嬷嬷惊奇地挑起了眉,“小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章岚镇定点头,“知道,我在与长公主谈条件,希望章家能助她定乾坤,”
桂嬷嬷低头笑了一会,末了站起来拂拂衣衫的皱痕,走到章岚身边,像是安抚小动物似地在章岚肩上拍了拍,语带笑意地说了句,“从你定亲的那天起,章家就在长公主的船上了。小姑娘,看来聂钧哪,真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呢。。。。。”
章岚不解,可是那桂嬷嬷却不再细说,往外走去,她眼睁睁看着她走到了门边,在她一只脚就要踏出去的瞬间终于反应过来,“桂嬷嬷,求长公主救命!”
桂嬷嬷收回脚,转过身,“你安心呆着吧,你说得没错,长公主的确可以定乾坤,你伯母不会有事,其他官眷们也不会有事,”说完她就出去了。
很快有人来带章岚去梳洗,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衫,还有热腾腾的姜汤。一切妥帖,但就是没人跟她解释什么,无论她问谁,问什么,伺候她的宫女都是大同小异的回应:“对不起,我只是照上头的吩咐做事,其他的不清楚,”出房间的要求毫无意外被拒绝。
章岚没法子,坐在床上,一时担忧怀王那边是否已经发现她出逃,一时想这个桂嬷嬷是否信得过,一时猜测那个长公主要如何定乾坤,一时想章家众人,聂钧的身影也时不时浮上心头。。。。。。思绪纷繁,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
章岚酣睡到日上中天才醒过来。
又是困守房间的一天。侍女们倒是定时定候进来送饭,放下食物就走,除此以外无人和她说话,也不能出去,无事可做的章岚只能央求侍女们送饭时带点纸笔进来。她靠练字打发时光,以求平心静气。
草草用过晚膳,章岚又开始练字。可是已经写了一天,这会儿再怎么默写心经,心也静不下来。
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也不知怀王别苑和圣上別宫那边现在情形如何。怀王别苑那边肯定已经发现了她的出逃,不知怀王妃会对马氏做什么,还有对面的苏家。长公主不在自己的别苑,那只能在別宫,按照章岚的推测,事情肯定在今天内会见分晓,就是不知怀王会做何种动作,圣上,或者说长公主又会做何种应对,还有目前一直不知动向的诚王。。。。。。
章岚手里拿着笔,脑子里却有许许多多的想法像电视剧的弹幕一样刷过。
突然,身后好像有人轻轻叫了她一声。
章岚以为是自己思念太久出现幻听,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轻轻地“岚岚”传来。
章岚这下觉得应该不是幻听了,她僵着身子缓缓转过身去,待看清门边的身影,手里的毛笔“吧嗒”一声就掉在地上。
是聂钧。
他身上穿着章岚从未见过他穿过的铠甲,腰间别着剑,一手拿着头盔,一手攥着马鞭,瘦削了许多的脸上还有伤痕血迹。见章岚终于转过身来,他把手里的头盔和马鞭扔在地上,大步走过来,一把把章岚攘进怀里,紧紧搂住。
章岚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整个人就被拥进怀里,鼻子重重在坚硬的铠甲上,鼻头一酸,眼泪哗哗涌出眼眶。
聂钧感受到怀里身躯的颤抖,更加大了抱她的力度,仿佛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胸膛,口里喃喃道;“别怕,我回来了,没事了。。。。。。”
长时间的担心忧虑和想念积压章岚心头,在这一刻彻底决堤,她在聂钧怀里狠狠地痛哭了一场。
待她情绪平复一点,聂钧才放开她,用粗糙的手指擦擦她脸上的泪痕,又低下头亲了亲她兔子一样的红眼睛,然后用恢复冷静的声音简单急促地说:“我没什么时间,马上就要走,你听我说,第一,怀王别苑的官眷都没事,你可以放心;第二,我现在要马上赶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