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张艺兴很难形容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感受。
殡仪馆安置室毫无温度的冷白光下,她直直地站着。
一头乌发用一根长布条松松地拢在脑后,露出她的侧颜。
淡。
那一刻,他没缘由地就想到了这个字。
感受不到她的情绪。
她只是静静地低头细细看着此刻躺在那冰冷铁床上的人。
然后,伸出手来,去握了握躺着的人的手。
半晌,她低着头,竟然微微弯起嘴角,似乎笑了。
却与此同时,吧嗒吧嗒地滴下了那一颗颗大大的泪珠。
他背过身去,低着头走远了些。
这是最后的道别。
只希望她能肆意尽兴。
24小时前,在上海录综艺的张艺兴刚下节目,小助理就拿着他的私人手机有些着急地找过来。
“老板,老家那边的派出所打了个电话过来。”
“派出所?”他有点懵,“具体什么事说了吗?”
如果是工作的事应该会直接打工作号和小助理沟通。
“没说,我说你正在录节目,对方就说,等你下节目了希望回个电话过去。”
“好。”他的眼皮没来由地跳了两下。他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却突然有种不安从心底冒出来。
给小助理留的那个号码回了一个电话。
然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这里。
胡超和他的妻子夜间行车时遇上疲劳驾驶的大货车,躲避不及,胡超夫妇以及那个大货车司机被发现时已确认死亡,胡超八个月大的女儿被胡超妻子在慌乱中护在怀里,除了轻微擦伤和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躲过一劫。
胡超是他的发小,即使后来他远赴韩国当练习生,再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演艺事业里,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彼此断了联络。
胡超是个苦命娃,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奶奶前几年也走了,他本来担心他会因为奶奶的离去一蹶不振,但是他去年突然结了婚,还生了孩子,虽然胡超这样突飞猛进的人生进程当时给了他很大的冲击,但是好在他也可以不用担心他孤身一人了。
胡超的婚礼因为太突然,他没能抽出时间参加,不过还是随了很大的礼金和远程的视频祝福。
联系他的警官说,因为胡超死前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他的,他的手机号码在胡超的手机里被设置成星号,所以才联系了他。
他挂了电话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翻了自己的微信记录,真的,11点36分,胡超发给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是:照顾沁儿和买买。
当时他正在台上和选手们劲歌热舞,那信息提示音被淹没在尖叫和喝彩声中,没人听见。
他不敢去想胡超发出这条消息给他时的心情。无助?绝望?期盼?无论是怎样的,他觉得他都承受不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去到他的身边,去完成他对他的最后一个请求。
和胡超夫妇的遗体好好地道了别,张艺兴擦干眼泪,整理好心情,然后询问在外等候的警方人员,“警官先生,我想要领养胡超的女儿,请问手续要怎么办理?”
“小娃娃虽然没了父母,但还算幸运,那么多人想要领养她……”
“警官先生,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还有谁想要领养买买?”警官的话还没说完,张艺兴就忍不住发问,不行的,胡超拜托给他的,他的女儿一定要他来照顾的。
“刚刚也在安置室啊,你们没碰见么?”警官先生有些疑惑,“她比你早来一点,是胡超妻子宋沁的好友。也是我们联系的她。”
原来是她。
关于领养买买的事,看来他们需要一个协商。
张艺兴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
即使隔着一些距离,张艺兴也还是隐隐地感受到了一丝冷意。
恢复了平静的她,更像是一个没有温度的机器人,惜字如金。
“Sleeping ?”
“Busy ?”
“Noting .”
“Sure .”
“Kiss . Night .”
1分多钟的通话,她只说了这几个词。
地道的英伦发音,声音也很好听。
只是这本该充满爱意的“亲亲,晚安”被她用如此冷静的语气说出来,不知道对面听的人是怎样的心情。
他还在胡思乱想中,她已经挂了电话转过身来看他。
杏眼、柳眉、精巧的鼻子、小巧的嘴。
颇中国传统大美的五官,却依旧让他觉得淡。
许是因为她身上那疏离的气质。
此刻,她就这样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那个……”张艺兴反应过来,连忙开口,“女士您好,我是胡超的朋友,关于买买的领养问题,我想和您协商一下。”
“您好。节哀。”她知晓了他的来意,向他走近了些,在他面前站定,“但孩子我要带走。”
“不是……”她的语气如此坚决,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胡超临走之前给我留了言,希望我照顾他的妻子和孩子,我想也许孩子让我带走比较符合胡超的遗愿……”
“乐雅。”身后有个男声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李叔叔。”她向他身后看去,点点头,简单地打招呼,然后转回头来,“我的律师来了,关于买买之后的抚养权问题,和我的律师协商吧。”
“……不是……”张艺兴看着面无表情从他身边迈开大步离开的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能无奈地看着她和她的律师远去的背影。
殡仪馆办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的问题,张艺兴总觉得这个办公室莫名的暗和冷。
不大的会议办公桌,他和他临时喊过来的律师坐一边,她和她的律师坐一边,警方人员和福利院的相关负责人坐一边。
肇事事故判定是大货车司机全责,好在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