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晓槐到的时候,束星阑就坐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上。他一天没吃饭了,嘴唇发白,在见到来人之后,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个微笑。
天已经黑了,可是透着路灯,穆晓槐还是能看出他的憔悴和脸上的青肿:“怎么了这是?”
“和沈路打了一架。”他拉住穆晓槐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为什么?”穆晓槐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转他的脸颊,确认了所有伤口之后,渍了一声,“沈路这臭小子下手还挺很。”
束星阑笑:“我也没手软。”
“你等等,”穆晓槐忽又站起身,“我记得你们学校后门那有家药店,我去买瓶碘伏,破皮的地方还是得消消毒。”
话没说完,已经走出去十来米远了。再次回来的时候,左手拎着碘伏棉签,右手上挂着四五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和两杯豆浆。
她将包子递给束星阑:“喏,都是肉馅。”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束星阑笑着接过包子。
穆晓槐没回答他的话,坐下,用棉签沾了碘伏,示意他把脸凑过来。
束星阑乖乖听话,咬了一大口包子,一边嚼一边由着穆晓槐上药。
肉馅的香味扑鼻而来,他吃得又香,惹得穆晓槐也饿了:“给我咬一口。”
束星阑刚想从袋子里重新拿一个,穆晓槐就凑到他正在吃的包子上“啊”地咬了一口。
男生有些愣怔,看着眼前的女人,又看看手里的包子,忽而觉得心口一暖,莫名其妙的一暖。
“你这个大小姐,一点架子都没有。”
穆晓槐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是大小姐?”
“有钱的女孩不都叫大小姐么?”
穆晓槐纠正他:“有钱人家的女孩才叫大小姐,我这种,叫女老板。”
说完,药也上完了,她麻利地将东西收拾好:“好了,说说吧,你两为啥打架啊?”
束星阑吃包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不再看穆晓槐,而是垂头看着地面:“有经纪公司找我,想签我当艺人...我答应了。”
“签你一个人?”
束星阑点点头。
“那你们不是打架,是你单方面挨揍吧?”穆晓槐戳穿他。
他就苦笑了两声,也没辩解。
穆晓槐叹气:“既然都做了选择,就挺胸抬头往前看吧。”
“嗯......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他们,我们以前说好的,乐队要整整齐齐,一起写歌一起实现梦想......”束星阑觉得自己的心肺都在痛,痛到他无法将话说完整。
不仅仅是因为他背叛沈路背叛乐队,更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穆晓槐有些无措,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站在她目前的位置上看,她觉得这根本不算事。
可对于即将要大学毕业的束星阑而言,这种抉择,艰难极了。
她只能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感受到他从安静慢慢变成低泣,变成颤栗。
“晓槐姐,我......真是个人渣......”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影拉长。
偶尔有学生路过,浅笑低语。只以为他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穆晓槐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虽然我不清楚具体的经过,可是就在这个地方,这张长椅上,你为一个陌生人戴上墨镜,遮住她脸上的巴掌印,在那个人心目中,你绝不是人渣,也永远不会变成人渣。”
“如果实在觉得太愧疚,就想其他的办法弥补吧。”穆晓槐给他提了一些假设性的建议,“比如等你先出名之后,给他们一些资源,遇到好的机会,多带带他们。我也不太懂娱乐圈的那套运作,但是我懂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只要你是真心的,就一定能被感知到。”
在束星阑听来,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充满力量。
力量不是来自于这些字表达的意思,而是来自于穆晓槐的精神力,她强大的精神力包裹住束星阑。
感染他,让他逐渐从崩溃中恢复过来,止住了哭腔。
“谢谢你,晓槐姐。”他抹了把眼泪。
“不客气,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很高兴。”穆晓槐笑。
比直接给银行卡高兴多了。
穆晓槐抱紧他:“以后如果需要我,你可以直接联系我。忙的话我可能会拒绝你,但有空我就会到。”
束星阑一下子破涕为笑:“你还是那么直白。”
“还是那么自我主义吧。”穆晓槐自嘲道。
“哦,对了,”束星阑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份文件递给她,“我确实有个东西,想麻烦晓槐姐帮我看一下。”
“你签约的合同?”
“对,我不能完全看懂,怕有什么陷阱。”
穆晓槐随便翻了两页:“我帮你找个专业的经纪人看看?”
“不用,鹰哥说合同要在行业内保密,晓槐姐你看看,只要没什么文字游戏的陷阱就行。”
“也行。”就在学校门口的路灯下,穆晓槐一页一页帮他翻过合同。
大约十分钟就扫完了:“合同没什么问题。”
她创业至今,看过的合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点还是可以肯定的。
“只是,你们艺人和公司分账这么不均衡么?”穆晓槐指着合同上的数字,“按照这个比例,后续收入的大头,全给公司。”
束星阑点头:“毕竟前期的资源都是经纪公司给的嘛。”
“那就没办法了。”
她将合同还给束星阑,举起手边的豆浆:“祝你早日成为大明星。”
“我努力。”束星阑和她碰杯。
“嗯,努力会让一切变得名正言顺。”穆晓槐鼓励他。
那晚,他们哪也没去。依偎在一起静坐了半宿。
束星阑从未觉得他们这般靠近,即便从前欢爱时,水乳交融地那般密不可分,彼此都没这般靠近。
近到两颗心灵,“砰”得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