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糕的前期材料和方糕差不离,江云果看了眼桌面,站起身。
游承景挑眉让出位置:“江小姐?”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笑容灿烂:“你过年的时候会吃大糕吗?”
游承景意会,勾唇笑了笑。
循着记忆里的味道,江云果拿糖勺重新调整了糖的甜度,将熬好的糖放置一旁,再抬头,却看见游承景已经搬了台看起来就很贵的相机,拖着三脚架将她框入镜头里,乍一对视,还有些不好意思。
“江小姐,我现在开始为纪录片取材,你介意吗?”
“……你不是都先斩后奏了吗?”
江云果说着,低下头,心中雀跃。
他开始拍摄纪录片,是不是说明自己的大糕开始被游承景认可了。
磨好的米粉要重新打匀,她回忆着小时候吃到的颗粒细腻程度,一点点调试好碗中的比例。
或许当初的比例不是这样,但她要的并不是真的口感,而是回忆里的那份安抚。
甜度、口感、干湿。
都是回忆里最甜蜜的祝福。
这才是一道含有祝福寓意的糕点应该蕴涵的部分,也是与背后隐喻祝福最好的结合。
奇怪的是,游承景的相机镜头存在感那么强,她却一点也不感到抗拒。
那时候被手机举着对准拍摄的恐惧感不复存在。
她顺口道:“对了,顺手帮我拍一下今天要发的视频素材。”
游承景比了个“OK”的手势,架好相机,就拿起她的手机开始拍摄。
等到大糕出炉,江云果才放松下来。
漫长的制作过程,她从未有过如此长时间的专注,几乎是改变了过去所有的制作手法,每一步都在调整口味。
游承景也没有打扰她,没有华丽的运镜,只是安静地全方位拍摄。
一直到蒸笼被揭开,芝麻味的大糕展露真颜,在一片薄雾里散发甜而不腻的香味。
江云果将蒸笼倒扣,将大糕一块块置于铺了白纱布的桌面,拿起刀,果断利索地划开一片片,留下准确的距离。
分割工作完成,在还冒着热气的氤氲下,宛如云被片成软糕。
江云果递出一块绽开的云片糕:“尝尝。”
游承景没放下手机,伸手接过。
江云果手一躲:“什么毛病,手机放下吃。”
游承景捉住那片云糕:“这叫男友视角,最近可流行了。”
他说话不过大脑,江云果却一时发愣,被他得逞。
下一刻,游承景被烫得险些丢掉手机,硬是扛着高温给安全放下,才敬佩地看过去:“江小姐,铁手。”
江云果轻嗤,收回心绪。
她也捏了一片放进口中,刚出炉的云片糕是软的,糯的,和已经装袋塑封的完全不同,是一种湿软的口感,口腔被温热的雾气扩散,好像咬了一片云朵。
好熟悉。
她真的还原了记忆里的大糕!
江云果下意识抬头去看游承景,笑意还挂在嘴边,却撞入对方含笑的眼眸。
只不过他很快收回目光:“这块糕点,不负奶奶的评价。”
他按下视频接受录制的键,缓声:“江小姐,我为之前的评价感到抱歉,你的大糕的确担得起青出于蓝。”
游承景帮她剪辑了视频,据他所说,视频是他拍的,作为旁观者最知道想要看见的效果。
因此,等到她打开视频的评论区,看见一色感动的好评后,产生无限好奇。
【虽然这样说很冒犯,但是这视频让我想起妈妈过世前一天,也是这样在灶台前有条不紊处理食材,等到揭开锅盖后冒出很多的雾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真的好想哭。】
刷到这条评论的时候,江云果情不自禁停在这里,无法滑动屏幕。
这就是糕点的灵魂所在,是故乡小吃,是文化,更是一步步长大的痕迹。
只要和它一起长大,就有无法与之分割的回忆。
她也同样。
和父母的回忆其实很少,尤其是记事后,他们甚至没有相处几年。
她去沪城上学后,也很少回来扫墓。
游承景在旁边学着切剩下的大糕,手法粗糙,经常距离不一,切出来丑丑的。
她问:“游承景,你去过她的墓碑吗?”
游承景刀法一滞,随即轻轻松松切下一块完整的大糕,看得出来被这句话搅乱了心神:“没有。”
江云果笑笑:“他们去世十一年,我只去看过一次。”
被李翠玲从灵堂扯出来跪下的那晚,大家都很忙,要操办白事,要守灵,她很茫然,年纪太小,她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面对什么。
只能跌跌撞撞一路沿着黑漆漆的田间小路,去到他们给父母买下的墓地,那里还没有下棺,江云果就睡在那里,因为记忆里有人说过,新房子和新床要找人暖一暖人气。
游承景出声打断她的回忆:“要去看看吗?”
江云果:“啊?”
游承景已经动作利落地打包了自己做的白龙糕和她做的大糕:“让他们也尝尝。”
江云果呼吸一顿。
是啊,父母甚至不知道她成为了糕点师,没有亲口尝过哪怕一次她做的东西。
一路上她很沉默,游承景也没有没话找话,只是对着盘子调整又调整,找自己满意的摆盘。
“到了。”
江云果声音很轻。
其实很奇怪,她只来过一次,记忆却很深刻。
她不敢来,一是不敢面对,不敢向奶奶提出这件事,怕引起奶奶的伤心,也怕奶奶担心她。二是只要她想去,李翠玲一定会带人来闹,她不想父母不得安息。
但是此刻,她不用一个人面对,也不用担心奶奶伤感,李翠玲更是不敢触她霉头。
游承景正正经经把糕点放在墓碑前,轻声:“想说些什么吗?”
江云果不解:“说什么?”
游承景看着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