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允华说完便走,不多时就派麦姐上楼。
邱雨还恍惚着,见到真正意义上的“熟人”,忙上前去,又在想起对方立场时生生停下,只拿眼睛无助地看着她。
麦姐不太自然地笑了笑:“我来帮你。”
“帮”这个字,在眼下情境中被赋予了许多别的含义,邱雨努力不去在意,僵硬地扯起唇角:“麻烦您了。”
行李收拾起来并不难,当初多少东西带过来,现在便多少东西再带走,就是在清理家乡特产时,邱雨犯了难。
“怎么?”麦姐问。
邱雨指着拆了一包的方便面:“这个,霏霏有时候会吃……”
“你带走吧。”对方说,“她家不会让吃的。”
想想也是。
邱雨觉得自己问出这种问题实在有点丢脸,便讪讪应了声,把东西甩手扔箱子里。
麦姐瞧着里面一堆七零八落的东西,皱起眉:“收的就这些?”
“啊,还有这边的门禁卡要给您。”邱雨误会了意思,忙道,“其他差不多了。”
麦姐闻言,叹出上楼后的第一口气:“你别紧张,我不是赶你走。”但这话她说出来自己都不太信,转而又轻咳道,“你应该来不及找住的地方吧。”
“……嗯。”
“我有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手里应该有房子出租,我给你问问。”
邱雨表情发愣。
麦姐以为她担心价格:“可以要她给你免点房租。”
“不用了。”邱雨眨眨眼,“我以前租城中村的房子,和房东关系还不错,我问问她就行。”
“你一个小姑娘……那边安全吗?”
她笑起来:“安全的,我没来这里之前一直住那边,又便宜又方便,也能看看其他工作机会。”
邱雨没敢说自己钱不多,也害怕被麦姐继续追问,自己会情绪不受控。
今天发生的事情,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也深深挫伤了她。
说不委屈是假,潮气已在眼眶氤氲,但邱雨猛地醒神,装作找东西走阳台走去。
不能哭。
起码,不能现在哭出来。
快到午饭时,麦姐往楼下去了一趟,十分钟后回来,给邱雨拿了点吃的。
“她们出去玩了不在家不家,菜是我刚炒的,饭昨天剩下,还好没倒。”她说,“吃吧。”
邱雨道了声谢,接过盘子和碗往餐厅走。
菜是热腾腾的青椒炒肉,或许是准备仓促,青椒码了厚厚一层,涩味从邱雨的鼻子冲进去,让她整个人都泛起浓重的苦气。
但拿起筷子后,邱雨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夹起一簇碧绿就往嘴里塞,咀嚼几下,从回忆深处涌出的抗拒令她忍不住干呕了声。
“好吃吗?”偏偏麦姐还在她身后问。
“嗯。”邱雨鼻子堵着,嗡嗡声在脑子里撞,思绪几近溃散,却仍记得夸赞,“您手艺很好。”
她按下周身不适,努力一口接一口,直到把所有东西吃的干干净净,苍白着脸冲麦姐微笑道:“好吃的。”
麦姐不忍心再看,把眼别到一边,半晌才吸着气道:“我先下楼收拾一下,你多坐会,待会送你出去。”
听门关上,邱雨身体僵直稍许,突然从椅子上弹起,冲进卫生间。
几乎要呕出胆汁的吐法让她头晕目眩,最后勉强摁下冲水键,抱住马桶瘫坐在地上。
额头贴紧瓷面,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冷热交叠下,心跳收缩膨胀的频率完全超出控制范围。
邱雨眼前晃过一重重的虚影,现实的物品被描上加粗的黑边,轰然放大,直接撞碎了她苦苦支撑的坚强。
眼泪终于涌出来。
小时候家里没钱,她不懂,看到别的小朋友有吃有喝,也吵着找母亲要,虽然最后被打了一巴掌,但母亲因此明白了小孩子总会嘴馋的道理。
可明白归明白,实施起来却颇为费劲,到真给出东西的那一天,却成了桌上的一盘猪油渣炒青椒,有油荤味儿,便宜,也容易实行。
看着母亲期待的目光,邱雨只能努力表达自己的高兴。
待第一次吃完后,便会迎来第二次,第三次……
其实那时候,邱雨对猪油渣炒青椒并不算特别抵触,却也架不住一直吃。
为数不多的忍耐总有被消耗完的一天,等到有次吃到了冷掉的青椒丝,那一口混着古怪的腥味,让她瞬间吐出来。
但邱雨没有告诉过母亲。
随着长大,她逐渐明白,自己所希望的东西对母亲而言,无异于压在心头的重担。
母亲已经很辛苦了,所以她委屈下自己,不算什么。
而这样一委屈,便是习以为常。
不止对母亲,对其他人更是如此。
邱雨在回忆里浑浑噩噩,灵魂不知何时飘到半空,俯瞰她的狼狈。
这是你的选择——那无形的身影冷冰冰地告诉她。
没错。
邱雨缓缓吐出口气,又胡乱想东想西了一会,听见门铃响起。
她抹了把眼睛,边走边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应道:“来了。”
麦姐执意要给邱雨打车,邱雨没有拒绝,两人站在小区大门口,直到车来前都没再说话,就是邱雨上车与她挥手时,她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明显哀伤的神色。
“再见。”麦姐说。
邱雨点头:“谢谢您。”
她没有说再见。
因为,她们不会再见。
时间从初夏跨入冬天,明明相隔几个月,如今却不过是翻张纸的错觉。
邱雨重新踏入城中村,不知是否因天气关系,只觉得凋零的枝桠间,人流稀少烟火淡薄,更显环境萧瑟。
街边店面还在,熟悉的却消失不少,又挂上批新牌子,看着陌生。
她从中快步穿行,找到之前的房东阿姨,对方手里正有一个租客退房,租金便宜,就是环境过于简陋。
邱雨如今当务之急是先落脚,简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