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死角里纹丝动弹不了。
“你要干嘛呀?”姚玉抬头质问,却看他侧脸朝外看。
不远处石拱门里走出来一列巡逻兵,头盔上落满了雪花,他们背对着墙缝里朝西南方向逐步踏过去,慢慢地消失在雪雾里。
原来他是在躲着巡逻兵啊!
姚玉恍然,但转而又想她一个副总管太监跟他一起躲着他们干嘛呢?她一没犯宫规走错道,二这个地方是她刚和贞婕妤碰过面,那些巡逻兵见了她都知道她是君主身边红人,谁见了她都要躬身行礼喊一声“余副总管”。
“你怎么不反抗了?”
头顶传来揶揄的声音,姚玉抬头看,诸葛荀与她并肩挤在了一块,两人肩膀紧挨着,他的盔甲还是咯的她肩里肉皮钻疼。
“我能出来了吗?”姚玉忍受不住地盯他看,真想自己的一双眼能把他盯出缝浑身发毛。
他眯缝眼睛,嘴角一抹微乎其微的促狭笑容地摇头。
姚玉又不耐地皱眉打量他一身军装,比巡逻兵的军装高了一级,道:“你是禁军,躲着他们干嘛?”
“我不想让别人看到咱俩独处。”他冷静的特淡然道。
“我……我是副总管太监。”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他没把她当成“余副总管”,而只是一个女人。
“人人都当你是鼎鼎大名的余副总管,但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姚氏家的幺女。”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不能理解他不肯放她回去。
“我今天可不是闲着没事跟你叨磕,陛下只给我白天歇觉,晚上要上值伺候。”
“哼。”他冷笑一声,撇了她一眼:“你就不怕夜里伺候,他把你拽上了床上!”
姚玉气得噎了一口,脸上憋得通红,欲要出口争辩,又听他声音渐次地低下来道:“我真担心你被他看穿,到那时你该怎么办?”他眼神有意地转向夹道之外,又慢慢地转回来,语气几近担忧:“万一哪天——”
“不会的,陛下弄死了两个美人,我现在想起来浑身都怕。”她缩紧身子,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着双臂,声音低不可闻:“若东窗事发,不管他对我是好还是坏,我终究都要拼一死的。”顿一下,才琢磨出他如此关切似乎不合她的常理,遂抬头正撞到他眼神里迸发出莫名的光亮,那种温柔中不免掺杂了侧目。
姚玉眼睛颤了颤,难以置信他用这种悸动的眼神看得她心坎上惊如小鹿,嘴上嗔起怪来:“平白无故的,你关心我这些做什么。”她抬起下巴指向夹道外道:“喏,人都走净了。”拿眼点他一身盔甲,又道:“你堵我这里何年何月啊!”
他一点都不惊觉地还不给让开,反而目光低垂在她头顶中,她的额角上腻如羊脂,边儿上有微乱的碎发,他想伸手给她捋到她耳根后,却又怕唐突了她,忍了下去,手悬在她侧脸边儿又放下了,转而摩挲到他隔着盔甲的肋下,突然想起那上面有个伤口还没来及处理干净。
不经意地回想起早上无人的时候,胜嫔曾揽腰给他换衣裳的时候摸到了他肋下还未拆线的伤口,着实把她吓了好大一跳。她关心至极,眼泪因他伤口流下一粒粒泪珠,他这回却纳罕自己竟然对她冷眼旁观,嘴上说没事,脑海里竟全是姚玉低眉敛神给他缝伤口的情景,仿佛有温暖的光线照拂在他脸上,他与她独个儿安静时特别的岁月静好,他第一回才感知这种处境让他油然而生出清浅一生的乐趣。
他抚上自己肋下,对她道:“你之前说过,帮我把伤口上的线拆了。”
姚玉得了醒,才恍然他今日找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回想二人对话,才第一次看清他给她兜了好大的圈子。
先前不早点找她来解拆线,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季度了。
“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说。”姚玉有点不情愿。
“上次被你姐姐警告了一句,而你又忙着伺候钦安殿那个,我哪里有机会找你拆线啊!”诸葛荀道。
所以他就专找现在她窘迫的时候才有机会提醒了她吗?
姚玉掀眼打量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揶揄她的意思,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姚玉气馁抵垂下眼道:“拆完了线,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来找我了。”她又抬眸看他说:“我不想我姐姐不高兴。”
他“哧”地掀起嘴角笑道:“你真爱听你姐姐的话。”他弓下身,头低到她顶上去,脸也跟着对着她侧脸挨近,姚玉本能朝后缩起脖子,但见他的气息里全是男子气味地窜道:“你几时才能长大啊!”说罢,他拿眼上下打量她瘦又娇小的身子。
个子虽不算矮,比胜嫔略高一筹,与他身量一比才到肩舆。想起胜嫔已过二八年华,正值桃李年纪,算来姚玉已经过了及笄,正是破瓜年华。
他又在心里微微一叹,为她感到惋惜,她没办过及笄,就连到了破瓜年华也没嫁个好婆家,眼睁睁地看她入了他那同父异母弟弟的虎口里。
他这个弟弟什么暴虐脾气,他心里清楚,从前做太子时对他弟弟所做的风流事他都知道,偶有听闻他在风流时弄死了宫女,那宫女因为不屈服在古翼身边,被他气急下了狠手,这事传到先帝耳朵,因有长孙贵妃护着,先帝又格外宠爱她,对古翼只是斥责几句。后来他倒安分许多,没在先帝眼皮底下做出出格的事,但是在他宫里仍旧有一两个宫女被他折腾的死去活来。
他不知道古翼是随了谁的暴戾,先帝不曾有,倒想起他有个二叔,当时的含章王府上出现很多床笫暴戾的丑闻来,被先帝知道后,虢去他的王位,贬为陵庐郡王——陵庐是个遍地荒凉,西方的沙漠,谁到了那里都不久就死去,传说中的人间炼狱。
监栏院屋内,接近了晌午,屋子里还是黑沉沉的,姚玉住的地方偏暗,原是搁杂碎的屋子,后来郑妃为了自保,把这空出来的废弃屋子将就给姚玉住了,现在就成了姚玉和姚妗的婚房。
诸葛荀坐在长条凳上,窗外照进来正午阳光,他四下里打量屋子结构,与普通老百姓家的摆件都一样,就是家具家什都陈旧了。
他从前曾偷偷来过,像打家劫舍似的窝衣柜里,被姚玉发现的时候,他没打量这屋子。
暗是暗了点,他转眸从窗棂上移到了桌子上,上面摆着满满当当的“救死扶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