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从郎中转到她那里,她展开双手吊着,手上都带着手套,透明鱼皮,这手套用鱼皮难做极了,世上也没见过一两套,却在她手上如视珍宝。
“闺女,你让老的为你做什么?”郎中声音放低了,不同与我说话时的振奋乐呵,面对她,郎中说话轻声细语的,唯恐惊动了他的女菩萨。
“拿糖水来,我有点低血糖。”她脸上现出极度疲惫,声音依旧听着清晰又冷。
“哎哎。”郎中早熬好了糖水,寄给了她。
她脱下了手套,掀开蒙面的口罩,见她倾下脖子喝糖水时,我在她的容貌上稍微一打量,脑海里立马认出了她是谁了。
“姚........”
“玉”字忽然卡在了我喉咙里发不出来了,然而口型是成形了。
她喝完糖水,吩咐郎中:“把这里清理消毒干净。”
郎中连声应诺之后,她才转过脸来看我。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什么表情,久别重逢之后,心里剧烈激动起来,迫切要跟她相认的冲动,结果她只是盯着我,在我脸上堪堪转了个圈,不冷不淡地转回了视线。
仿佛我在她眼里是陌生的人,不认识的人,而是第一次打照面的人。
她.......不认得我了吗?
她转身的时候,我急切地期盼她再转回来再看我一眼,若我能开口说话,早就把她叫住了,可是她没有过多停留,也没在我这里停留片刻,就这么离开我躺着边儿上,朝外走了两步。
“哎,闺女。”郎中收拾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跟她走上两步,开口有点为难,又爱莫能助的表情:“你带来的两个娃娃正哭着找你要奶吃,我哄了半天没哄好。”
“没事。”她撤下口罩握在手里叠个整齐,转身欲要出去,又被郎中叫住了。
“那两个娃娃不在我帐篷里,而在........”
她忽地转身盯着郎中,一如从前失踪时她清隽白皙的脸蛋,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衰老的迹象,反而一层不变,一如我曾经见到她眉眼如画,令男人看之迷醉的样子。
郎中被她盯着愧疚低声说:“他们俩在范将军军营里,他说他替你照看。”
范将军,我知道,他叫范奕辰,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做禁军统领,现在他的妹妹入宫选秀之后,颇受圣上宠爱,同我一起封了镇远将军。
我看她脸色变了变,最终她难看地走出去,还特别气愤地甩胳臂翻飞了我军帐的门帘。
她跟从前没变,脾气依然我行我素,总给人出其不意,我甚至现在不明白她因为什么生气了。
老郎中收拾完,帮我盖上被子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他方才对姚玉说那两个娃娃。
两个娃娃?
她哪来的两个娃娃?
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她这些年从哪里弄来的两个娃娃。
“两个娃娃是她的谁?”我想对老郎中问出来,可惜我身上药效没退,想开口问也没力气问出来,只能眼睁睁盯着老郎中端着收拾完的东西转身与我手下侍卫魏晨撞了照面。
魏晨对老郎中点了下头,老郎中细细对他嘱咐了好多话,诸如不让我术后立马吃东西和喝水,对我术后伤口不好。
魏晨懵了,给我疗完伤还有这种不能吃不能喝的规矩。
老郎中说了一些原因,魏晨才慢慢接受,转而从老郎中身后望了我一眼。
姚玉医术手法,我觉得还算可信,就冲魏晨微微颔首。
魏晨应了老郎中的话后,忽然外头一阵吵闹声,有人叫了她。
“哎,小娘子进我帐篷有那么难吗?你既然这么不领情,小心两个娃娃我不还给你了!”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镇远将军——范奕辰。
范奕辰是个年轻气盛的,才刚满十九岁,血气方刚的他到现在还没成婚。
“范将军,你看好了,我可不是小娘子,只是个寡妇。”姚玉冷声理智的声音传进了我的帐篷,冷漠的语气听起来她丝毫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她不惧对方身份,直截了当道:“你拿孩子要挟我一个妇道人家,你算什么男人!”
范奕辰似乎噎了一下,最后微微恼火起来,他向来不喜欢跟对方软磨泡硬,直接喝起来:“来人,把她押到我帐篷里来。”
姚玉没有挣扎吵闹,好像对于她来讲,敌众我寡,硬来对他没有任何奏效,她那来历不明的孩子还在范奕辰手里,现在她只能就范。
“外头人多目杂的,两个孩子还等着你喂奶吃,我帐篷里就我一个人住着,借给你,你还不给我好脸色,充什么女菩萨呢!”范奕辰忽然对她好声好气地一顿哄,最后带人强迫着她进了他的帐篷里去了。
“唉——”老郎中听完,垂头无奈地摇头,接连叹气。
他对突发事情无能为力。
魏晨侧耳听完外边乱糟糟的,对老郎中说道:“你口中的女菩萨怎么模样那么好看,怪不得被镇远将军看上了,一直缠着她不放。”口气听起来无尽揶揄,似乎他对姚玉这“寡妇”也比较来兴致。
我全身的血液沸腾,紧紧攥紧双拳,指关节咯咯响了几下,眼睛发红地盯着魏晨嘀咕地笑地与老郎中调侃外头发生的事。
姚玉,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呢?
就因为你的长相招惹了谁,惹来他们这些人调戏,还是因为你身边带着两个孩子,更让他们这些男人们好欺负你!
别忘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职责,他们是我镇北大将军的部下,我们是来上战场的,为国效力,收复城池,击退蛮族,而不是站在这里,围着一个弱女子的寡妇指指点点,嬉笑玩闹。
气到快攻心的时候,忽然从喉咙里发出窒闷的哼声,魏晨立马机灵地朝我方向看去,戏谑的笑容即刻收了起来,换成下属该有的谦卑对我束身走了过去。
我死瞪着他,魏晨似乎察觉到了我凌厉的目光,却一脸委屈,他不认为方才做了什么事惹来我这般眼睛刀着他,让他头不敢抬,只盯着地面。
我伸出了手,魏晨立马心领神会,连忙伸手将我搀扶地坐了起来。
我心情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