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孔宴白坐在桌前看书,耳边有轻微异响,他偏头看去,一只白色的信鸽落在窗台。
他走过去取出纸条后,将鸽子放飞。
展开纸条,上面是一行他熟悉的,苍劲的行楷:
我不日将回京。
言简意赅,有人要约他见面。
眉头微蹙,孔宴白将纸条焚烧成灰烬,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身边早就留不得什么东西了,通通阅后即焚,不留痕迹才算稳妥。
目光看着桌上的一堆焦灰,他心如止水。
一片黑色的粉末在空中飘了一会儿,缓缓落在一个圆润的绿色事物上。沾在透明的水珠表面,顷刻间四分五裂,留下一块黑渍,有些刺眼。还不用一刻,但两者便像天生一体一般。
桌上的是下午那一篮李子,放了快一个时辰,他一个都没动过。
说不清为什么要带回来,想起来时,东西已经在了。
黑眸沉默地看着,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抹掉了李子上的灰点,上面又变得干干净净。
良久,烛芯渐渐被淹没在烛泪中,微弱的火光跳跃了两下,突然熄灭,桌上的白色有些明显。
少年静静坐着,眼睫颤了颤。窗并没有关,抬眼就可以看见一轮清月。他手往前挪了一些,落在月光下,手慢慢蜷缩成拳,手背上经络一根根盘错凸起,像一只伏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兽,野心勃勃。倒是与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一样。
突然那片白暗了一块,窗口多了一个人影,一道嘶哑的男声道:
“世子,那个人,我查了。”
黑暗中少年微微抬头,看向窗边。
那人恭敬地继续道,“这几日我跑了许多地方终于打听到了。他的身份是假的,西北根本没有那个地方。奇怪地是,他来进书院时除了临风阁,没去过其他地方,也没与那几位接触过,除了……”
那人欲言又止,少年看他,“除了什么?”
“他昨天晚上去了绯云阁,演了一出戏。那天晚上,周室也在,但他们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不知他与那位是否有什么联系。我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特此来禀报世子。”
大祯最不缺的就是暗探隐谍,只要有足够的权势,舍得花钱,就能拿到想要消息和秘辛。那群人被训练得足够聪明,接头换信的方式也有千万种,若不加以注意,根本不会发现破绽。
少年长睫扫下来,思忖片刻,淡淡问道:“他演的是什么?”
那人回道,“是《云潭花事》,这是如今京中最盛行的话本。”
说罢,他语气郑重道,“世子,这人来历不明,又对你纠缠不休。要不要我直接杀了,帮你绝了后患?”
杀了?少年垂眸,指结摩擦到粗糙的桌面,他平静道,“不用。”
“我身边这样的人太多,杀不完的,多他一个也不算多。”
“世子……”
少年抬手,缓缓道,“你的主子也快回来了,今日才给我递了信。等他回京,你就回到他身边去吧。”
那人似乎惊讶,身形僵了一瞬,“世子……你……”
少年看他,墨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接过他的话,“我一直都知道。”
那人一跃进来,跪倒在少年身旁,
“世子,上次在京外,因为我的疏忽差点让您失去性命,我已经是罪无可恕。这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走!”
他声音铿锵道,“请世子收回成命!”
少年看了他一会儿,眉目冷峭,“你想留下?那我问你,他回来后,你到底要听从谁的命令?是他的,还是我的?”
黑衣人抬头,眼神迟疑,“世子……我……”
犹豫便是已经选择好结果了。
“你不需要听从我的命令。”少年垂眸看着他,解围道。他语气出奇的冷静,冷静到听起来有些漠然,“走吧。”
黑衣人抬头,少年将他扶起,继续道,“不论有没有你,有没有你身后的那个人,孔宴白的命运都不会变。但你现在回去,你就可以活着。”
他语气平铺直叙,“若你留下,就只有死路一条。”
“世子……”
孔宴白长睫动了动,眸色幽深,缓缓道:“我的颈侧有几把刀,那些刀有多锋利,我比你更清楚。”
黑衣人一听,眼神变得难以置信。
“天晚了,你回去吧。”他眼神跟夜色一样,平静微凉。
“是。”黑衣人看了一会儿,垂头答了一声,声音也弱下来。
行完礼,他翻窗而出,脚步不似来时轻巧无声,反倒多了几分沉重。
风吹着窗吱呀响了两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他本就是一个人在这里,哪里还会有其他声音。
孔宴白起身将窗关上,室内仅剩的清辉瞬间消失。
空间一片黑暗。
月亮被关了屋外。
*
知春有些头疼地托腮,看着刘九丰在屋里来回踱步。
“刘九丰,你要走到什么时候?”
刘九丰看她,立刻坐了下来,“傅知春,你来吧,我给你加到五两!”
知春摇头,“不了。我对这事儿不感兴趣,你去找别人吧,比我好的多了去了。”
“哎呀,傅知春你糊涂啊,你会算数吗?你算算《云潭花事》演完,你酬金得有多少?”刘九丰苦口婆心的劝,“到时候你既能收获名,也能收获利,何乐而不为?”
昨晚知春演完,京城里各家角馆都向他打听人,连绯云阁的老板也想要知春。他都不敢说两人是闻风书院的学生,但昨天的第一场表演热度太高,除了劝傅知春继续,好像没有别的十全十美的办法了。
开场实在太惊艳,只怕找不到比傅知春更适合的人了。
“求求你了,傅兄,知春兄……只要你去,那些话本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头一次在刘九丰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知春觉得怪怪的。她摆摆手,无奈道,“刘九丰,刘兄。一场就算了,你要叫我一直去,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