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客栈,天字一号房间。
桌上点了一炉香,香雾丝丝缕缕,慢慢缭绕在空中。
玄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右手搭在桌上,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檀木桌面。
哒、哒、哒,声音均匀响起。
在他面前,周室跪伏在地,双手贴着地面,额头抵着手背,汗珠滑落,手背粘腻一片。
整个人瑟瑟发抖,眉眼低垂。
不知过了多久,玄策抬起眼睫,看着他懒懒开口,“你不是说傅知春已经死了吗?”
“怎么人还活得好好的?”
玄策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怒气,但在周室耳朵里,无疑是凌迟的刀子。
他面色惨白如纸,支支吾吾道:“回……回主子的话,前日,我……收到了虞山五怪的死讯,我以为……我以为……傅知春绝对逃不出他们的手心。”
在他料想中,傅知春长得如此瘦弱,五个人去杀都有些多余,何况是悬赏杀手,这相当于将阎王请过去,这人哪能不死?
但万万没想到,傅知春命居然这么硬,不仅活着,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定是有人护着他!
“你以为?”玄策皱眉,轻飘飘地问,“那你可以为过你的命?”
他接二连三搞砸事情,脖子上早就悬了刀。
周室一惊忙认错道,“我错了!主子!求您,求您再给一次有机会,我一定把事办好!”
“求您了……表哥!”他声音颤抖,眼神全是惶恐。
提到这层关系,玄策露出厌恶的神情,抬脚提在他肩膀,将人踹翻。
“罢了,烂泥扶不上墙。”玄策盯着他,“滚。”
周室大气不敢喘,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这时,玄策身旁的侍卫走了出来,躬身道,“主子,不如将此事交由我去办。”
玄策捏着眉心,“暂时不必了,孔宴白要保人,不必惹他不快。”
侍卫道:“是。”
随即他又道:“主子,前头传信来了。三皇子已经到了京外,贵妃娘娘让您尽快回宫。”
玄策勾起唇角,“回去做什么?”
看他那个皇帝老子和三弟父子情深?这么多年真是看倦了。
他道,“你传信给我母妃,就说我有事耽搁了,晚些才能回去。”
侍卫说完,还不走继续道:“主子,再过两日是孔世子的生辰,我可需要备份薄礼送过去?”
虽说是虚情假意,但也需要小小的费些心思。
玄策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霍瑶呢?”他问。
侍卫一听,顿了一瞬,才道:“霍小姐又去找傅知春了……”
然后他看见主子的眉头越皱越紧……
*
“我看看……”
“别!”
“知春,你别躲!”霍瑶皱起眉头,扯住知春的袖子,严肃道:“你手上的伤都如此狰狞,其他地方还得了?你不要讳疾避医!”
知春抓紧衣领,看着霍瑶有些无奈。下午吃完饭,她就回了房间睡觉,谁知睡了一觉醒来,霍瑶正坐在她床边。
拉开了她的袖子,给她上药,动作细致温柔。
一问才知道是李烨给她指的路,这人……
霍瑶抬起眸子看她,“你不要担心,我来这里,没人知道。”
知春也很想相信,但是她这只小白兔,怎么可能瞒得住玄策这种狐狸?
“知春,你是因为我受伤的。让我看看伤在何处,伤到了什么程度,几时能好,我才能放心。”
说着她从一旁的盒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药瓶,然后双手握住了她的手,“伤在哪里?”
霍瑶的眼睛又大又亮,专注看人时,真诚明媚,说话又温声软语,叫人不忍拒绝。
多美啊,多善良啊。
知春叹了一口气,就是小天使的化身。
……
不远处,一间房间里。
祝云峰将地图收起来,对孔宴白和李烨道:“那明日我们就按计划行事,傅兄就先休养几天。”
“好了,没事了。孔兄,你也回去休息吧。”
等祝云峰转身,李烨才小心翼翼地问孔宴白:“你和傅知春没住一间房吧?”
幽冷的眼看了过来,李烨小声道:“霍小姐来找他,你们要是住一间房,恐怕不方便。”
他还准备说什么孔宴白已经站了起来,没什么表情,便出门去了。
李烨,“……”
*
现在时刻晚了,门外的走廊上点了灯,但灯距远,亮一步暗一步,孔宴白慢慢踱步往前。
灯光忽明忽暗,影子时有时无。清风柔和,廊外树影在木墙上摇曳晃动,恍若在捕捉斑驳的月色。
孔宴白停歇片刻,慢慢抬头,天上挂着一轮明月。
下一刻,猝不及防的,一个人影猛地撞进他怀里。
眉头不自觉皱起,他抬手握住那人的肩……
一张熟悉的脸撞入墨眸,少年纤长的眼睫动了动,竟然没了下一步动作。
那张脸白净灵巧,杏眸明净清澈,眼睫颤动,像一汪平静的湖面。几缕发丝落下,在风中轻轻拂动。
“孔宴白……”
那双眼看着他,有一丝震惊,但很快又变成惊慌,推开了他,“对不住,晚点找你!”
说完动作迅捷地跑下了楼梯,尔后霍瑶追了出来,嘴里喊着“傅知春”三个字。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离开,奔向楼下。
不过一刻的闹剧,孔宴白却停在原地,手还是刚刚的动作,僵住一般。直到此刻鼻尖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廊中,少年的衣摆被风吹起,长睫微垂,看向楼下潇洒远去的那抹背影。
良久,他蜷住指尖慢慢收回手,恢复原来的模样。
*
知春跑了很远,才停下来。
而身后霍瑶也喘不过气,站在不远处看她,“知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