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的车马里,牲畜的价格比前几日施漪买牛的时候,下降了不少。卖牲口的人多了起来,买牲口的却在减少。
普通骡子的价格贬低了五六钱,中档位次的驴子也从原先的三两一头,变成了二两七钱。
日子难挨,买得起牲畜的人越来越少,反之更多的人需要变卖牲口来换取银钱过活。市场里供大于求,价格就降了。
北溪村的三十两银子,发挥了大用处。
总共竟然买了三头骡子六头驴,加起来九口牲畜。这价格分外美丽,简直是挥泪大甩卖,放在旺季,要想买到这样的九头没有毛病的健康牲口,价格得往上翻个小一倍。
能以这么美丽的价格拿下九头牲口,施大居功至伟。
施漪出了银子给村里置办牲口,却也不放心就让村里人自己就去采买。北溪村穷困,村民很少大手笔置办过物件。而且牲口这一行水很深,两头毛驴看着外观相似,年龄可能相差好几岁,健康程度也大有不同。不懂行的人去买,很容易吃亏,说不准就会买到,看着康健,实则暗疾一大堆的牲畜。
听着村里几个憨厚的青壮要去车马行,施漪把施大也给派了去。
施大干啥啥不行,但是对看牲口,那可是家学渊源。
施大自己也愿意跟着去。
毕竟这银子,当初可是他辛苦骗来的。
于是在青壮们掰着手指头,也算不清三十两银子到底能买几头骡几头驴的时候,施大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茬,同卖家砍起价来。
施大带着北溪村几个青壮,将整个集市足足来回逛了三遍,询了每一个卖骡卖驴人的价。将出现在集市上的每一头骡子和每一头驴,都给惹人生厌得掰了嘴巴看牙口,拎了四肢看蹄子。
而后在牲畜贩子们的白眼攻击下,选定几家,唇枪舌战了几个来回,最终以二十九两零六分的价格,拿下了九头牲畜。
施大得意:“三头骡子六头驴,换你们自己买,没个四十两下不来吧?而且我替你们挑的,可都是这个价位档次里,全集市最好的牲口。”
北溪村的青壮们疯狂点头,心花怒放地看着九头牲畜:“施大你真厉害!换我们自己都不敢想!三头骡子六头驴呐!就跟做梦一样!”
施大吹了个口哨:“你们心里非常感激我吧?”
青壮们大力点头,挨个珍惜地抚摸着每一头驴子和骡子:“感激死你了施大!我们恨不得能亲你一口!头一回看你这么顺眼!施大你还有这本事呐!我们还以为你就只会赌钱呢,没想到施大你好厉害啊!”
施大摆摆手,亮明真实意图:“既然你们这么感激我,那么剩下的九钱零四分银,给我做报酬不过分吧?”
“这……”青壮们犹豫。
“怎么!”施大眉毛一挑,“我替你们省了十几两,却只向你们要九钱四分做报酬,这过分吗?!不应该吗?!!”
“过分过分,不应该不应该。不不不,我们是说,不过分不过分,应该应该。”几个青壮连忙应和,村长家的大儿子出面做主,将剩下的碎银钱递了过去:“这剩下的钱,就该给你。喏,九钱零四分,都给你。”
施大伸手接过,分外满意:“站在这儿等我。”
他掂着新到手的小一两银子,又从怀里掏出,前两天他替张槐花,雇人给家里收麦和洗大肠的时候,偷偷摸摸从中抠省下来的银钱。两厢加在一处,共计凑齐了二两一钱零八分的钱财。
握着这二两一钱零八分的钱财,施大回到车马行,直奔集市上他刚刚买驴买骡的摊位,指着一头眼神格外明亮、毛发格外棕黑的驴子,对着牲口贩子道:“兄弟,方才说好的,这头毛驴二两银子卖给我。”
牲口贩子紧握缰绳:“胡说!方才我们明明说好的是二两二钱!”
施大:“我今天给你做成好大一笔订单,解了你家燃眉之急,让你闺女买得起药喝,你不该报答报答我么?”
牲口贩子着急:“可二两二钱的价格,已经是报答你了啊。真的不能再少了,这头驴,我原本打算最贱也要卖到三两八钱的。搁在从前生意好的时候,它少说也能卖到五六两银子,你是行家,你自己看看它的成色!”
施大:“二两一钱!”
牲口贩子委屈:“明明说好了二两二钱的。”
施大:“二两一钱零一分!”
牲口贩子:“你施家也不拮据,就几分钱,你至于在这边和我讲价吗?”
施大:“二两一钱零二分!”
牲口贩子深呼吸:“说好的二两二钱,你为什么又还价?”
施大:“二两一钱零三分!底线了兄弟,别浪费彼此时间!”
“究竟是谁浪费谁的时间?”牲口贩子无奈摆手:“算了,给你,都给你!我不和你讲了,反正我也讲不过你。”
“得勒!”施大吹了个口哨,欢快得从牲口贩子手中接过驴子的缰绳。随手指着旁边的干饲料问:“多少钱?”
“两文一袋。”牲口贩子没好气。
一两银是一千文,一分银就是十文钱。
施大摸着怀里买驴意外剩下的五分银钱,豪爽下单,大手笔花去一分钱:“给爷来五袋!装在毛驴背上!”
“成。”牲口贩子没精打采。明明短时间内成交大单生意,总体价位也符合心理预期,还额外卖出了无人问津的五袋饲料,总体来说超标完成任务。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得要咬着牙,才能忍住心中想要揍一下眼前人的念头。
这个施大,咋就这么贱呢。
真想打他啊。
施大美滋滋的跨上大毛驴,吹着口哨分外惬意,扭头冲着牲口贩子扬了扬下巴:“兄弟,临别给你个忠告。回去问问你们村老人,看这天还有没有可能下雨。驴子和骡别都卖光了,给自己留两头用来赶赶路!”
牲口贩子走南闯北,比寻常只会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们多几分见识,闻言呆在了原地。再要细问,施大已经飞快地骑着毛驴溜远了。
一个村子,竟然一口气买下十头牲畜。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个村子买下这么些牲口,肯定不是用来拉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