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逆天命者不可斩,否则要受雷刑。你究竟是不是斩鬼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更气了。和她在一个空间里时,他的情绪就和过山车一样,简直不知道会向什么鬼地方夺路狂奔。
“我说过我除妖的办法是外婆教的。”秦陌桑丝毫不为他的冷言冷语所动,有种差生面对教导主任的无所畏惧。
“她是苗族人,为养我到十八岁,向天偷借了五年寿命。我亲手斩断的。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但我不在乎遭雷劈。”
她转过脸来,笑得浑不吝:“要是这根破绳子影响到您的正常生活,我斩断它好了。”
李凭握着方向盘,有那么几分钟没说话。
“你对自己的命,就这么不在乎?”
她点头,逮着他暂时停车对功夫掏出口红用手机前置镜头补妆。一个口红上全脸的功夫他还是第一回见,遮掉黑眼圈之后遮瑕粉饼两下,分分钟光彩照人。
李凭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场对阵中输了。不是输给逻辑,是输给她蛮横强悍的生命力。
比他更及时行乐,脸皮厚,又不怕死。如此往后,担惊受怕的必然是他。
不对,他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担惊受怕?
“既然不在乎,就没什么问题。这也是……面试环节的一部分,斩鬼不是普通工作,羁绊太多,会很麻烦。”
李凭蹩脚地自己圆场,车子启动,两人都当作这场对话没发生。
很久,她才轻声回了一句:
“我知道了,谢谢。”
他眼神余光瞟到她,浅褐色微卷的发梢在晨光中亮得像镀了层金,在下颌处弯起一个小钩子。不说话的时候,她安静得判若两人。
他无声攥紧方向盘,心徐徐飘起来,又沉沉落下去。
像风乍起,荒漠中暴雨骤然落下。休眠已久的植物忽逢甘霖,才知道活着是这么痛快的事。于是迁怒于这场暴雨——
你不来,我且休眠一生也就罢了。既然醒了,日后你再不见,我该如何自处?
秦陌桑说的没错,命绳没那么重要,反应过度的人是他。
03
车停在下城区某私立医院门前。季三早等在那里,他今天穿一件大红漆皮风衣,身高腿长亮眼,戴墨镜抄兜站着,就是张杂志硬照。
瞧见两人过来,他招招手,对秦陌桑热情寒暄。她也咧开笑容用力挥手:“三哥!”
李凭听到这过分热情的称呼,又略皱眉。季三瞧见他煞气十足的表情,乐了:“怎么,车程半小时,你俩也能怄气?”
秦陌桑一脚下了车,身上还披着李凭的西装外套。举目四顾好奇道:“面试的地方在医院?你们不会是骗我过来做代孕的吧?”
季三失笑,挠头解释:“司晴是这家医院的整形外科主任,工作忙,走不开。只能抽出午休时间和你见一面。”
他见秦陌桑疑惑,又补一句:“我们这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时大家都有个主业。司晴是医生,我是车行老板。”他又指指走在后面的李凭:“他是公子哥儿。”
李凭解开衬衫领口一颗扣,走上去刷门禁卡。
“我是厨师。”
他没看秦陌桑,两人对车上的龃龉默契地只字不提。她盯着那个挺拔后背,发现阳光下他半扎起来的头发上还插着昨天那把玻璃餐刀。
“西湖边上的南山居,私房菜馆。李公子上辈子杀孽太重,这辈子改行做素斋,也算专业对口,功德无量。”
李凭不理会季三的揶揄,带路向里走。花园深浅布置得当,这家医院核心区是几座楼间距极宽的三层别墅,貌似还是老建筑改建而成。长廊里隐约能听见护士和医生们的轻声耳语,所有声响都降到最低分贝,寸土寸金的闹市区,还能生辟出一片如此规模的疗养院。
这是繁花似锦都市生活的另一面。上班族朝生暮死,掠食者长生不老。秦陌桑瞧着眼前景色,想起往事,嘴角上扬,绽出一个冷笑。
这表情被李凭捕捉到,但他装作没有看见。
穿过山茶花树,就瞧见一处露天咖啡厅。温室花园状玻璃顶棚,维多利亚式置景设计。靠窗处先瞧见花丛掩映里的一双长腿,接着长腿缓慢挪步,站在一丛龟背竹旁向她笑盈盈打招呼。
“桑桑,好久不见。”
瞧见脸的那一刻,秦陌桑先是惊讶,继而热泪盈眶,扑上去就往美女怀里蹭。
“晴姐!原来是你!”
李凭:??
季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