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了看桌上的纸,学着道人的样子在砚台上蘸了墨,又仔细刮了刮,小心落笔。 四个大字落在纸上—— 三花娘娘。 算不得好看,却也算是工整,伴随着溅射出的大大小小十几个墨点。 写完她便连忙收了笔,不敢多写。 “很好!三花娘娘年纪尚小,初学不久,首次落笔,便已有了大家风范,假以时日,可怎么得了?” “!” 小女童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从脸上看不到她的内心想法。 可若有尾巴,恐怕已经翘起来了。 道人则将墨晾干,小心收起纸。 其实何止是纸要花钱,这墨也是逸都时的凝香墨,十分昂贵,用到后来连他都很少用了,今日才又拿了出来。 可再贵的纸墨也是字的载体,哪里又比得上三花娘娘写下的第一行字呢? 正在此时,底下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 道人与女童一起下楼,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是一名年轻仆从。 仆从一见他,就连忙对他施礼。 “先生,小人有礼了。” “足下不必多礼。”宋游也回了一礼,在他脸上看见了汗珠,“不知足下来找,所为何事?” “先生可会驱邪降魔?” “自然。” 宋游指了指门上店招。 “我家主人也是在别人口中听说了先生的本事,这才特意来请。”仆人说道,“不知先生可否方便,随小人走一趟,我家主人必有重谢。” “不知足下口中的主人住在哪里?” “东城与西城交界处,不远。” “又是何事呢?” “我家主人最近常常心绪不宁,半夜惊醒,仿佛被人窥探,去天海寺请了开光的法器,也没有用。”仆从露出为难之色,“主人要强,具体如何小人也不便多说,先生若是方便,还请过去看看。” “也好。” 宋游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虽然不想出门,却也答应下来。 接着一转身,对身后小女童说:“外头太阳大,热得很,而且家中无人,便请三花娘娘在家里守家,莫要被闲杂人等摸进去、偷了东西。也请三花娘娘注意劳逸结合,练字需适当,以三花娘娘的天赋,不用加倍练也能写得很好了。” “知道的!” 小女童悄悄瞄着道人,嘴上答应得好,心里却已经决定偷偷用功了。 怎么可能不加倍练? 所谓的天赋异禀,全是她偷偷用功才有的结果,这道士不知道,才说她天赋异禀,要是哪天不练了,他不是会觉得自己天赋突然变差了? 那怎么能行! 道人对此自然是不知情,只柔声对仆人说:“便麻烦足下往前带路。” “不敢不敢,请。” 仆从恭恭敬敬,往前走去。 一路对宋游讲些与他主人有关的事,像是怕被街上行人听到了,声音压得低。 他家主人是京城武官,负责京城防务,正当壮年。 能任武官,想来也是武艺高强之人,按理说这样的武官应该妖鬼难近、百邪不侵才对,最近却常常心绪不宁,睡着后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堂堂守卫京城的武官,竟担忧自己宅中闹鬼、身体中邪,说出去怕被人笑话,不敢请那些有名的高人,恰好前些时日偶然听说西城有位刚来长京不久的年轻先生似是有些本事,名气不大,便想着请来看看。 宋游一路随他进了宅院。 宅院不大,地段一般。 长京确实居大不易。 宋游跨进院门,左右看了看,并无察觉阴邪之气。 随即主人家出来迎他。 果然是一位身强体壮的武官!夏天在家中休沐,穿得很随意,薄薄的衣裳完全挡不住肌肉的轮廓,又正是血气旺盛的年纪,如此武人,寻常阴魂到了面前恐怕也近不得身,至于寻常妖邪,就算不会被他一剑斩了,怕也不敢轻易与他为敌! 事实确实如此—— 宋游眯着眼睛看了看,未从主人家身上察觉到什么异样。 直到他进入主人家的卧房。 只见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之人披挂整齐,身材高大,骑在马上,手提长枪,栩栩如生。与之对视之时,更觉灵动,恍惚之间,甚至觉得他要从画中冲将出来,借着冲锋之势将面前之人戳个对穿,再直接钉到身后门上。 画中人正是面前的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