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刘郡守果然在县衙门口亲自坐镇主持,当街审理永阳真人与玄雷观诸多道人,并揭示证据。 宋游也去看了个热闹。 酒楼的伙计也去了。 当时现场真是人山人海。 宋游并非当地百姓,其实既不知晓刘郡守这三年以来在普郡建立的威信,也不知晓永阳真人在景玉百姓心中的地位,游离在外的他自然也不明白,这一天对景玉百姓来说有多震撼与重要。唯有亲眼看见万人空巷,才知晓这一天恐怕是要记入普郡景玉的县志与历史中了。 今日的公审也很有意思。 一方代表着朝廷官府,三年施政,降妖除魔,在百姓心中极有威信,一方乃是修行玄门高人,被百姓尊为仙人,不知多少香火信众。 双方明争暗斗已久,是政权与信仰的对抗,亦是人力与道法的碰撞。 永阳真人有许多狂热的信徒,也有一些与他利益交错极深的人,都在现场起哄闹事。不过郡守相比知县也多了调兵之权,刘郡守虽已接到了来自长京朝中的调令,然而只交代了军政之事,暂未交接完毕,加之威望极深,也调来了普郡守军,各个明盔明甲,守在一旁。 出乎很多人预料的是,这些守军并未派上用场。 更出乎预料的是,刘郡守的准备格外充分,无论是审理流程,还是口齿条理,又或是证据,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现场人实在太多,挤挤攘攘,宋游并未占据多靠前的位置,既看不清楚,也听不明白,感受了一会儿这个场景的热闹,涨了见识,便带着剑客与三花猫沿着空巷回了酒楼。只在黄昏时候,听回来的酒楼伙计描述才知晓,自己走后不久,玄雷观的很多年轻道士和道童便认了罪,又踊跃的站出来检举揭发道长们的罪行,刘郡守与捕役又一一陈列铁证,甚至从道观山下挖出了不少尸骸与遗物,也都摆在了现场。 最开始人们还很热闹,没用多久,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安静下来。 中年道长们亦是逐一认罪伏法。 永阳真人见大势已不可逆,便也干脆认了罪,至此,许多百姓心中的信仰崩塌了,一位活神仙也跌落了神坛。 酒楼伙计讲述时充满了不敢置信,有一种自己的认知被颠覆的感觉。 宋游即使身在其中,听着也觉得稀奇。 …… 晚上天黑过后,刘郡守又来了。 这时自然不是来请宋游吃饭的,事实上看他与幕僚一脸疲惫,盯着黑眼圈,眼中布满血丝,恐怕从昨夜起就没有歇息,如今又叫上捕役,抬来了满满两个箱子的书籍器件,都用封条封着,摆在宋游房中。 “郡守这是何故?” “回禀先生,这些都是县中捕役搜查玄雷观时找到的不明书籍和不认识的器物。”刘郡守说,“那些写了书名我们认识的,都挑了出来,留下这些我们也不知晓是什么的东西,不知是否涉及邪法,便一样没动,拿来给先生过目。” “郡守有心。” “不敢不敢。”刘郡守说道,“先生已帮过大忙,却还要劳烦先生再费心,该刘某人过意不去才是。” “便放在这里吧。” “多谢先生。” “郡守适当劳累,适当休息。” “多谢先生提醒。” 刘郡守躬身拱手与他告辞,便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这里。 永阳真人此案确实复杂,既牵涉诸多命案,又与神鬼妖魔相关,还早在景玉成了气候,兹事体大,不是短时间能审理完的。 刘郡守若能在离任前,将这一案件处理好,便不仅是破了许多大案,也是为普郡消除了一个相当大的不安定因素,如此再回京赴任,恐怕京中无论权贵还是清流都要对他高看一眼。只是无论他因何而上心,都是实打实的在为百姓做好事。 宋游收回目光,又看向这两个箱子。 今夜恐怕他也有得忙了。 于是点亮油灯,又将剑客房中的油灯也一并借了过来,还将自己带的两个灯笼也点亮,这才将房中照亮,于是打开箱子。 里头大致只有两样东西。 一是各种各样的书籍。 二是各种各样疑似法器、祭器或是奇奇怪怪认不出来的东西。 各种器件最好辨认,宋游只需拿起来,一触碰到手,就知晓是不是凡物。 大多也都是凡物。 即使是真的有用的法器、祭器,很多也是凡物,有用的是祭祀仪式和规程,法器祭器就和设立法坛的桌子一样,本身普通。 只有极少数沾了灵性,也有几件是道人们精心制作的法器,各有用处,多是邪物,宋游也随手销毁了事。若是正常法器,便将之留下,准备明日交还给刘郡守,器物无罪,任他如何处理。 书籍要稍稍麻烦些。 至少要粗略翻看一遍。 也和器件差不多,大部分就是普通的书籍,或是道教经典,或是什么杂书,因为没有名字,或是名字玄之又玄,刘郡守和幕僚没有看过,或是看不懂,便一概送到了宋游这里来,给他过目。 少数真的不一般。 其中也分两种—— 一种就是寻常法术,或是道教法术,或是江湖人常用的法术,本身无罪,即使流传开来,因为天赋要求苛刻,修习困难艰苦,也根本没有多少人学得会,宋游也都将之留下。 有两样是自己在伏龙观中也没有见到过的,倒是可以带回去,充实观中的法术库。 剩下的他也打算带上,今后游走北方,若遇到有德行的宫观寺庙便可以将之赠予他们,运气好的话,也许有人学得会——北方也许会在自己走过之后变得平稳许多,但若多几个有道行的人,就算只震慑一下今后诞生的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