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宫中。 清怀子手拿道经,盘坐于地,旁边桌案上的铜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带着令人心静的味道,门外大殿隐隐飘来弟子们晚课诵经的声音,宫观中的道乐也带着几分阳州的温柔婉约,与之相合,更使人心静。 清怀子却没有看道经,而是思索着昨天打听到的事情。 阳州商贸发达,四处皆有商客往来,宫观寺庙又是鱼龙混杂之地,从浪州来的客商也不少,清怀子稍一打听就知晓了。 大约一个月前,浪州与阳州交界,九壤山上,安乐神大祭,有一道人携一女童参与大祭,当日过后,安乐神神像破碎,神庙半毁,只在神庙前留下一块山石切碑,告知乡民,邪神已除。 六畜中有五畜物归原主,诛除邪神的高人只取了一只鸡走,未留姓名。 清怀子不免又回想起了前几日那名道人。 那名道人自身虽不曾展露任何不凡之处,可他言辞温和有礼,谈吐亦是不凡,加之身旁女童与少年,细想起来,其实处处皆是不凡之处。 “……” 不知他究竟是天宫神仙下界,还是山中隐世高人,只听他诛除邪神,不留名不牟利,只取了一只鸡走,此番品德便足够令人敬佩了。 就在这时,窗外忽有风声。 “扑扑扑……” 清怀子转头疑惑望去。 只见窗外有一只燕子飞来,燕子是常见的燕子,可在它脚下却抓着一样东西。 仔细一看,乃是一颗绑着细线的红果子,鸡蛋大小,换作寻常燕子,抓着这么重的东西定然是飞不起来的,可它却飞得轻松。 燕子扑扇着翅膀在窗外停留片刻,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往屋里看,在他脸上扫了又扫,似是在确认房中的人,片刻之后终于飞了进来。 “……” 清怀子即使心中早有猜测,毕竟少有见到这般奇异之事,还是忍不住微微往后仰身,下意识避了避。 反应过来,又连忙恢复原样。 燕子落在了桌上。 红果子便也落在了桌上,滚了两三圈,把细线绷直后才停下来。 “敢问……” 清怀子忐忑的看向它。 燕子也睁着眼睛与他对视,竟同样开口,口吐人言:“可是清怀子道长?” “正是!” “前几日我们见过一面,只是,只是在下愚钝,脑海中模糊了道长真容,还请恕罪。” 同样是送东西,燕子说话已比当年安清从容自然了许多。 “不敢不敢……” 清怀子拿着道经,与鸟对视而交谈,总觉得奇妙,只是他毕竟是道人,倒也保持着镇定,问道:“小燕仙来此有何事呢?” “是这样的。多亏道长指路,我家先生前几日去蛩山走了一遭,那里山清水秀,灵气充沛,收获良多。那日我们又承蒙道长热情招待,我家先生也一直念着道长的招待之情。”燕子一口气说着,只是语气有些像是背词,“我与我家先生明日就将离去,正好前几日游玩蛩山,在山间灵气充沛之处找到了一株灵果,摘了几颗,于是先生特地请我送来一颗,给道长尝尝滋味,算作道谢。” “这怎么好意思……” “灵果既已送到,不敢过多打扰,便向道长告辞了。” “……” 燕子按着自己飞来路上心中暗自演练过好几次的程序,将话说完,总算说话没有磕绊、给先生丢人,随即也不给清怀子回话的机会,只一扭身,扑扇着翅膀,便又从窗口飞了出去。 还是蓝天广阔,风中自在。 清怀子则连忙起身,走到窗前,拱手行礼而目送他远去,眼睛依旧睁得很大。 “果然……” 果然是一只燕子。 谈吐如此讲究,行事如此有礼,也必不是寻常山间精怪,加之那日燕仙显灵,定是燕仙后人了。 清怀子远远看着,直到那个小黑点彻底消失在空中,怎么也找不到了,这才收回目光,又连忙坐回原位,捏起桌上红果,小心翼翼。 红果晶莹剔透,散发奇异芬芳,闻之便觉得浑身舒泰,像是睡了极好的一觉过后精力神采皆恢复到最佳的感觉,捏着不动,仔细看去,果子上好似还会散发出淡淡氤氲,若有若无,个中神异,几乎与书本上记载一样。 也与那位师兄说过的差不多。 “果真是灵果……” 清怀子睁大眼睛,喃喃自语。 “那位……” 刚想说用一壶清茶几盘果子换了一样天材地宝,自己赚大了,可细细一想,也不过互相的好意而已,实在无需纠结那些。刚想说那日的少年果然是安清燕仙的后人,那位道长多半也是神仙了,可今日见他品行,是不是神仙,好似也不要紧了。 清怀子如此思索,只觉越品越香,干脆将果子拿在袖口擦一擦,便送入了嘴中。 灵果清爽,入嘴淡如水,回味悠长。 …… 一人一猫一马,沿官道而行。 燕子在天上左右乱飞。 宋游没走水路,但差不多也是沿着青女江走,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得到江水,这样也好,至少取水方便。 此去往东,直达阳都。 阳都有位极乐神,乃是五位地神中唯一一位被封于城镇的神灵。 不过宋游并未直接去阳都,而是先沿青女江走,又沿着倒流江走,绕了阳州半圈先去拜访了南边的安逸神,又去拜访了东边的平安神。 南边的安逸神安分守己,在兢兢业业为国师搜集天材地宝之余,既未随意显身吓到当地百姓,也并未勒取香火,更没有像九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