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盐猛地出声,急忙打断香尘的话。
赴汤蹈火这词,让她听着害怕。
无数藤条在香尘身上抽出血痕,她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画面,又在青盐脑中浮现。
青盐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别再赴汤蹈火了……
只是这点恩情,哪里值得这样赴汤蹈火。
眼看着青盐决绝摇头,跪在地上的香尘有些无措,她呆愣愣望向青盐,仔细回想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是不是有哪里说错了。
好不容易从回忆中将自己抽出来,青盐赶忙将香尘从地上扶起,这样重情重义的桥段,总让青盐觉得很沉重。
在青盐眼里,话若是说了,那便要做到。
说了要此生白头,那便要两个人都要满鬓斑白携手此生才作数。若只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随便说说便罢,那承诺二字也就失去了意义。
“香尘,”青盐安静了很久,而后缓缓出声,“你跟着我,可以。”
香尘刚要涌起的开心被青盐紧跟着的话压住。
“但是,若是生死攸关的危急关头,你务必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保命要紧。”青盐看着香尘,眼神中的坚决把香尘吓了一跳,“记住了吗?”
“嗯……”香尘也没弄明白青盐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她满脸严肃的样子,只得悻悻应了一声。
还没等两个人好好坐下来互通有无,巨大的声响突破窗户,瞬间涌进青盐房间。
鼓声大噪,震得地面都在轻轻颤抖,紧接着,吆喝声在宴春楼乍响。
万众期待的花魁比赛,来了。
若说今日长安城内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非东市莫属。
今日举办的花魁比赛正是平康坊内各家青楼为了吸引宾客至此,而联手合办的,举办地就定在毗邻平康坊的东市。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东市的街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被挤在街道中的人,无论是世家公子还是朝廷命官,此刻都没有办法决定自己前进的方向,只能被随着人群的方向缓缓移动。最拥挤的地方,甚至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平康坊内,各家青楼女子皆是花枝招展,争奇斗艳。
调琴的,压腿的,补妆的,一眼看去,芳华不尽,风情万种。
青盐坐在窗前,静静看着各家女子聚在门前,看她们千姿百态,摩拳擦掌,每一个都迫不及待要将自己的魅力在这里尽数释放出来。
反观青盐,此刻高高坐在楼上,像是一场盛大筵席的局外人。她趴在窗前,看着街道另一侧黑压压的人群,深吸一口气,脂粉的浓重香气灌满她的身体。
浑厚而甜腻的香气像是在敲打她的心窝,不轻不重,让她闷闷的,又喊不出疼。
她就这样愣愣看着窗外,一直到东市锣鼓不要命地敲打起来,她才收回眼。窗外的喧闹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将墙壁都震得粉碎。
好戏连台,莺歌燕舞,欢呼和叫好声像浪花,一股一股向青盐袭来。她支着下巴,看台上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配合着婉转的乐声,摇曳生姿。
她看了,却没看到心里去。
今日之后,前路如何,她现在也没个把握。
“需要我帮忙吗?”
身后传来的男声将她瞬间从思绪中抽离开来,她猛地回身看向门口,只见顾怜正忧心忡忡看着她。
他站得端正,恰恰好好与门框站成一排,没有半点要冒然闯入的意思。
“顾公子?”青盐回头看了看东市的人海,又回过头看顾怜,“公子若是赶热闹,应当去对面才是,怎么来这了?”
“需要帮忙吗?”顾怜直愣愣又问了一句,像是全然没听到青盐的话。
“帮什么忙?”青盐眉头微微皱起,她指了指身后正热闹的东市,“如果是帮我去比赛,就不必了。”
“很多人都期待今日一睹姑娘风采。”
“包括你?”
青盐向顾怜走了两步,挑眉问他。
听到这话,顾怜立即垂了眼睛,他攥了攥拳,又对上青盐双眸,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
“包括我。”
青盐倚着桌子偏过头看他,笑着说:“今日怕是让你失望了,公子改日吧。”
青盐自顾自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杯酒。见顾怜仍旧一动不动杵在原地,青盐将酒杯向他扬了扬,打趣道:“来一杯?”
顾怜看着青盐,欲言又止。
青盐没理他的犹豫,抬手就要把酒往嘴里送,就在酒杯快要触到她嘴唇的瞬间,青盐手上一空。
抬头看去,顾怜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她身边,夺过了杯,将酒一饮而尽。
还没等青盐反应过来,她就听到顾怜带着酒气开口道:“薛正田今日不会来了。”
“我知道,他骗我的。”
顾怜看到青盐始终挺得笔直的肩膀,微不可查得塌了一下,但她飞快调了姿势,又重新昂起高傲的头颅,像是仰望星空的仙鹤。
“这本身就是豪赌,用感情做赌注,总会输的。”青盐对顾怜笑起来,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不过,你们兵书上不是总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吗?”
“嗯,通常都是输了之后这样说。”顾怜正色道。
“……哦”
青盐想了想,又问道:“还有那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也是。”
“……”
青盐从前可没发现顾怜安慰人的能耐,和自己有的一拼。
熟悉的琵琶声响起,青盐急忙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她可不想再没话找话了。
台上,柳灵均正坐在人群中间,发间的花头簪将她五官衬得精致而华贵,她怀中横抱的那把螺钿紫檀五弦琵琶,更是光彩夺目。
这是青盐昨晚送给她的。
这琵琶是世间少有的珍品,琴弦处用了金线、琥珀和玉髓做装饰,琴面上镶嵌的花鸟栩栩如生,灵动自然。手指扫过琴弦的时候,花鸟就像是活了过来,鸟儿在指尖嬉戏,花朵悄悄绽放。
听到乐声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