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顾怜心慌。
他看着顾濯为了在朝堂上揭露陈家背后那些肮脏生意而忙前忙后,猛地腾起一阵害怕。
可是,似乎除了顾怜以外,顾家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必定会赢的战役,已经胜券在握。
甚至连青盐都觉得斗志满满,扳倒陈家已是临门一脚,没有什么再能够阻拦他们的了。
整个顾家都憋着一股劲,等着爆发的那日。他们要替所有这些年在陈家手中吃过苦的人,把债一笔一笔算清楚、讨回来。
包括他们自己吃过的苦,也要陈家一并偿还。
只有顾怜,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他心里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任由他如何想要情绪高涨,都没有办法将那块石头从心头掀开。
他失败过那么多次,真的能够就因为一个徐青禾,便成功了吗?
顾怜这些日子虽也是尽心尽力安排、筹谋,可仍然觉得心慌。
终于,到了计划中的那一日。
顾濯按照设想的一样,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将陈家罪状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
桩桩件件,听得让人心惊肉跳。
让顾怜出乎意料的是,陈金粟很安静,似乎没有辩驳的打算。
若是按照往常陈金粟的性格,定是还没听完两句话,早早就要跳到房梁上去,大声反驳顾濯。
可是今天,他反常地安静,仿佛顾濯此时此刻说的话与他并无关系。
颇有些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的意思。
“陛下,臣有人证。”顾濯将口供呈给皇帝之后,朗声说道。
说到这里,在场众人具是一惊,他们一齐将目光投向陈金粟。
可陈金粟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
见此情形,顾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能够感受到,似乎有些脱离掌控的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宣。”皇帝沉声说道。
大殿中很安静,徐青禾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她走到顾濯身后,颤颤巍巍跪下身来。
顾怜垂目低眉,目光始终盯着徐青禾。
他看到徐青禾回过头,向陈金粟的方向看了一眼。
顾怜明白,完了。
事态宛如从山顶滚落的石头,不可挽回地坠向深渊。
果然,徐青禾当场翻供,对供词上的一切,只字不认。
她说自己从未与陈家有什么往来,来长安城也不过是来探望许久未见的远房亲戚。
将徐家与陈家的关系撇清开来,徐青禾开始调转矛头,对顾家下手。
她说,是顾家将她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她对顾濯说的话,都是屈打成招的结果。
陈金粟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听徐青禾的话,不时点点头。
看他这副反应,顾怜心下了然。想来陈金粟已经被陈杞提点过,无论今□□堂上发生任何事情,他都不能出言迎合。
听着徐青禾继续编出子虚乌有的故事,顾怜深深吸了口气。
显然,顾家找到徐青禾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陈家耳朵里,陈家通过自己的手段打点好了徐青禾。
为的就是在今天,将顾濯方才的言之凿凿变成空穴来风。
果然,老天爷从来没有放过顾怜。
他曾见到的顺利,都只是命运给他制造出的假象而已。
顾府内一片死寂。
顾怜回家进门的时候,几乎能感受到这片府邸正在被沉默一点一点压垮。
“你别烦,你别烦。要不你陪我下会儿棋,或者我们出去逛一逛,或许就能开心点。”陆星房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顾府沮丧低沉的氛围里分外突出。
她坐在顾烑身边,细声细气地变着法安慰顾烑。
“你安静会儿。”顾烑压着脾气,耐着性子对陆星房说,“等我们把事情都解决了,再陪你玩。”
陆星房看得出来,现下顾家头上正蒙着一层厚重的乌云,迟迟没有散去。她收了声,安静下来,坐在顾烑身旁。
这样安静的氛围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顾烑的急脾气终于忍不住了。
“干脆叫人把徐青禾绑了!”顾烑摩拳擦掌,仿佛已经准备要大干一场,“她不是说我们屈打成招吗?那我们就如她所愿,让她知道知道,顾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羔羊。”
“利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口供,即便是真的也不能用,只要绑架的消息传出去,定会惹人生疑。”顾濯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回答道。
“那为什么用不正当手段毁灭证据就不会惹人生疑,就是合情合理的呢?”角落里迟迟没说话的青盐,冷不丁闷声说道。
顾濯张了张嘴,终究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听到这,顾怜走进来。
“顾三哥哥。”陆星房亮着嗓子乖巧唤了一声。
“嗯。”顾怜轻声应和,“近来陈家对当铺的生意可还留意着?”
“嗯……”陆星房想了想,随即答道,“从前陈家总是隔三差五便派人来探听消息,最近……倒是不常来了。”
顾烑脸上仍然阴沉着,手上默不作声接过厨房递来的点心,一把塞进陆星房手里。
顾怜点点头,眼神晦暗不明,心里乱作一团。
“不过,最近有个女子来得勤了些。”陆星房吃了两口,含糊不清说道。
“女子?”顾怜有些疑惑,“你可认识?”
“我曾见过,但……”陆星房对上顾怜的眼睛,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焦躁,“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她了。”
顾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对陆星房宽慰笑笑。
“说真的,我们不能直接把徐青禾绑了吗?”顾烑忍不住又提议道,“你们是朝廷重臣,不方便出手,我可以做!我保证把这件事情处理地干干净净,就算是被人发现了,我也可以说这件事情和你们毫无关系,都是我一人所为。”
陆星房听得胆战心惊,咀嚼的动作瞬间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