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非天才,绝做不出这样千年难得一遇的珍品来!”
女子娇笑回答:“是家兄不才,因身体不好,便常在家中翻阅古籍研究这些有用没用的。若是大主姬娘娘喜欢,我便将这一串送给娘娘,还望娘娘莫要嫌弃。”说着就要脱下来。
长桑婈拦住她,脸上浮现一点惆怅:“这等珍品当给美人,若是丘丽黛还在,我定求你割爱。只是如今——”
女子的笑容未变,依旧温温柔柔的样子。她已经将核桃手串塞到长桑婈手里:“大主姬娘娘所想,陛下所想,便是臣女所想。若是一串手串就能让纯淳皇后在地下心生欢喜,也是我这个做臣女能为陛下和大主姬娘娘所能尽的微薄之力。”
长桑婈拿着手串,勾起她的下巴,笑着点点头。
我移开目光,喝了口浓茶,镇镇心神。她说的再真诚,我都免不得尝出虚伪的味道。这样的女人,还没有我值得皇帝喜欢。她啊,不是皇帝喜欢的类型。
封后大典隆重,我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我们这位新皇后是开国老臣季家嫡独女季益华。季家可真舍得啊,这不是她们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吗?不是说是一直以来疼若珠宝、捧在手心里万般呵护长大的娇娇女吗?怎么也舍得送给这样一个皇帝。
帝都百年名门养大的贵女是和我等不同的,整个后宫——郡主、国女、外族阿巴达、诸侯女、书香女儿、武将之后、歌姬、舞姬,无人能比得上她的光芒。真正的东风桃花艳牡丹。她走过御花园,明黄的后服,上面绣着欢雀的鸟儿,颈间带着金凤璎珞项圈,上面篆刻着梵文。她变成了整个后宫中唯一一抹亮色。
她说:“早晨第一波露水是不能用的,是用来洗涤夜间灰尘的,若是人喝了不利于修身养气。”然后又命自己人去教内务府采露水的宫女如何如何取到最合时宜的晨露。
我偏着头,听黄儿说季益华的事儿。我拿起刚刚皇帝赏赐的羊脂玉玉镯,对着光线转了几圈,上上品。“固谊今日什么时候才能来?”固谊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下学之后按照他父皇的要求得和太子一同去藏书阁完成太傅们布置的学问题。进了藏书阁就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定,比如不定时开关门就是一条。
黄儿笑着应我:“贵妃不用担心,我特地让人一大早就去打听了,说今日若泓大师要闭门钻研,最晚不过再晚些就让固谊殿下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满桌的珍宝:“将东西都清点好收好,若是过几年,我也是要回去的。”得宠的蒙古妃在盛宠之时按例要返回原部落布施皇恩,这是历代的规矩。我估摸着,再不济下一年我也是要回去的。
我扯开嘴角,笑。就算是身份尊贵、年轻漂亮、温和谦逊、大方有威,又如何?抢不到皇帝的心,她就只能像别的妃子一样在这深宫里孤独终老。
夜晚,皇帝再次留宿。我的白臂修长纤细,一点点缠住男人的胸膛、黑发,勾住他的灵魂。我得意猖狂。长桑笙在红宵帐下微微笑地任我胡闹,狷雅邪魅。我于他,终于也成了无上之宝。是重宴上他都不肯放出一舞一曲的尊宠。
继后入宫的第二年冬至,皇帝亲下江南巡游,我路过椒华殿。白雪皑皑之中,椒红色的宫殿一大片地矗立在那儿,宫人弓着腰静静地来来回回、差身错过。我抱着七个月的孕肚,坐在软轿内,慵懒道:“我有些不舒服,去椒华殿找皇后娘娘坐坐。”。
黄儿先去禀报,然后再将我抬进去。
椒华殿的暖气开得很足,在衣食住行方面,看来笙哥真的没有亏待她。
季益华看着我,笑意盈盈,再三询问我的状况,然后让人去内殿拿了厚枕。“我宫里还没备那些,只有些简单的,贵妃先将就用着。”。季益华和丘丽黛不同,丘丽黛从来只叫我们妹妹,而她从来只叫我们的称号品阶。丘丽黛有大主姬长桑婈教导,她没有,这就是最简单直接的区别。
她今天是深蓝色宫服,头上戴着华丽的头饰,珠串宝珠之间的用细长的链子连着,动作再大也不会晃动。季家太有钱了,皇后上交的半数嫁妆便可以抵掉昌平城一年的收入。皇上忌惮吗?阿布告诉我,哪一位皇帝都忌惮季家,季家快要走到头了,就算季家如何忠诚,都能是让历代皇帝不能安然入睡时的理由之一。
我看着面前行止有礼的皇后,笑问:“前些日子给娘娘送来的金枝花,是陛下赐的安眠好物,娘娘用得如何?娘娘不必在意,放心用,我是问过陛下,陛下允了,我才让黄儿送来的。”
皇后的好脸色淡了点点,她回答我:“谢谢贵妃,用了,确实好觉。”
“父兄让使者特地带了两盏,让娘娘用了舒服也是父兄的功德。”
快到晚膳时分,皇后开始说头痛难忍,宣了太医。她身边的楚嬷嬷来到我身边,隔着一米的距离,低声慈祥:“还请贵妃娘娘先回去,若是让皇后娘娘的病气过了给娘娘就麻烦了。”
我垂眼离去。
孩儿落地日,皇帝没有回来,我难产。临昏迷的时候,我拉着黄儿,气息奄奄:“我知道你是陛下的人,陛下现在回不来,你得替我守住贵妃殿,别让任何人进来,陛下回来……一定会赏你。包括——皇后。”
再次灵台清醒的时候,长桑笙已经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我委屈哭泣:“陛下,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抱着我,语调温柔:“是朕回来晚了。只是,你怎么能让人将皇后拦在外面?你将她拦在外面,谁救你?皇后是整个后宫你最能信任的人了。她心思单纯,是世上最聪慧的女子,定能助你平安。”
我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番话。我撇过头:“陛下先把孩儿给我抱来看看。”
“是个公主,我已让奶妈养着了,你先养好身子。”他边说话,边站起身。我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他将衣冠整理好:“御书房还有臣子等着朕,太医说爱妃得养个三五个月,爱妃妥善养着,不必为朕挂心。”
我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角,他就已经健步移动到门边,头也不回。
夜晚准备入睡时,阿树啼跪在我床边,阴沉道:“阿巴达,今日陛下并没去御书房,在御书房小门绕道去了椒华殿。若不是我多留了一个心眼,就发现不了了。”
我皱眉,将象牙梳狠狠朝铜镜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