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卵石铺砌的小巷在夜幕的笼罩中显得格外静谧,街道两边大部分的店铺都紧闭着大门,黑洞洞的橱窗上只能看到不时慢慢晃过的成双结对的行人倒影。
夜已深,再加上前段时间食死徒疯狂肆虐,我原本以为现在的对角巷会是一副人迹罕至的景象,没想到这个时间了,不但行人不少,街边竟然还有几家小酒吧或者咖啡店亮着昏暗的灯火。橙黄色的暖光从没有拉严实的窗户中泄出来,照亮着时不时相拥走过的几对男女,偶尔一不留心,在黑漆漆的角落,还会不小心撞到正在热烈拥吻着的小情侣。朦胧的月光有时挣脱了乌云的束缚,偷偷撒下来几缕光晕,将这些男男女女满是醉生梦死的泛着红晕的苍白脸颊映照得像游荡在人间的幽灵似的。
黑魔王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卡莱尔,后者看着神色如常,结果利索地一抬脚,刚从酒吧的平整后院踩上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面时就是脚脖子一崴,差点以跪趴姿势进入对角巷。
“对角巷看过了,我们该回去了,”他只能虚揽着卡莱尔,防止她再次不慎将自己惨烈地绊倒,而且这还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果然,正这么想着,怀里的人就再次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自己的脸印到冰凉的鹅卵石上。
“夜生活才刚开始呢,回去干什么,”某人的口齿倒是比她现在走路的动作利索多了,要不是旁边有人几乎以托着她的方式在走,短短几步路可能都已经摔了不下四五次了。然而即使如此还是没法浇灭她坚持在深更半夜逛大街的决心和毅力。
“夜生活才刚开始,”黑魔王学着她的话,脑袋微微侧过来打量着怀里的女孩,“跟五六个食死徒单独拼酒到不省人事,原来才是你的夜生活刚开始?”
这事儿还没过去吗,在意识中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呀……我呆呆地想了想,大概可能是大魔王一向强烈得过分的男性自尊还在鸣不平。
“你很安全……”看着一脸莫名,不是很懂我在指什么的大魔王,我迟缓地思索了下,补充道,“我暂时没打算换伴侣。”
“……”他原本微哂的脸顿时没了表情,眼睛眯着斜睨卡莱尔,轻声说,“我的荣幸?”
他假模假样的彬彬有礼让我立时忍不住,很没眼色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扎耳。我赶紧捂住嘴巴,仰头望向大魔王,发现他整张脸快黑得融进夜色里了。
刚才讲的是个好消息吧,怎么又是一副快要气炸的表情,我迟钝地想着,习惯性想去顺顺他的毛,两只垂着晃荡了一路的手臂,努力挣脱了重力的干扰,缓缓环住他的腰,侧脸顺着拥抱的动作贴在肩胛上。顿时一股很好闻的气息笼罩了鼻尖。我不自觉想多蹭蹭,心里没来由涌上一股冲动,希望气息再浓烈点,希望它更多更大面积地包裹自己。
卡莱尔说的话不中听,这番亲昵的举动倒是还马马虎虎,他抱住像小香猪似的不断在怀里拱来拱去的人,想让她安分点,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想不想好好走路了?
“好好走路。”
拱得正欢,被一下子从好闻的气息里揪出来,让我瞬间很不开心,而且他这口气,越听越像是监护人在教育捣蛋的小朋友似的,怎么听,怎么让人不爽。
我从他怀里脱出来,随手轻轻一推,不高兴地侧眼瞪着,“你怎么总是这么扫人兴致。”
“我扫人兴致?”她什么能力都不涨,颠倒是非的能力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你还老是凶我,时不时就发脾气、冷脸……”
“我什么时候凶你了?”在大魔王概念里,他凶别人的场景往往不是一顿钻心咒就是一个干脆的索命咒。
“今天下午,你让我出去,”声音顿时开始变得委屈吧啦,“语气就很凶,好像我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一样!”
原来现在语气冷点都算是凶人范畴了,大魔王深吸口气,暂时将两者迥异的凶人概念往旁别撇撇,顺着她的意思轻轻说,“是啊,为了你这只小香猪的安危,我扔下一堆事情不处理来找你,也是为了照顾你这只小香猪的情绪,浪费了一整个晚上陪你逛大街,你自己说,哪家的宠物有这么难伺候的?”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桩桩件件,他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和精力都不算少……但我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玻璃心作祟的,于是避重就轻地呐呐问,“为什么是小香猪啊?我不想做小香猪。”并不怎么有底气地小声抗议着。
“……”对面的人冷着脸勾了勾嘴角,“因为我终于发现,将你继续比作巨怪,是对这一种族智商的侮辱。”
听听他说的话,一万句里,九千九百九十九句不是在明嘲暗讽,就是在阴阳怪气,还老是莫名其妙冷脸、发脾气,我突然想到对面男人已经并不年轻的年龄,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问,“你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
话音随着夜风打着卷儿慢慢落下,我感觉周身突然变得好安静,脖子后面变得凉飕飕的,对面的眼神变得黑漆漆的,一看就不是好兆头。
“奥利凡德居然这么晚还开着店,上次咱们来还是几十年前呢……”顾不上想不买魔杖进去干嘛,总之能做点什么打破这个危险的安静氛围就好。
店里一如往常般安静,因为在深夜,这安静更显得有些过分的渗人。
“晚上好,”奥利凡德浅色的大眼睛像是轮月亮般在昏暗的店铺里格外显眼,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只是略有些诧异于她竟然古怪地保持着年轻时的容颜,遂仔细端详了一遍,轻柔地说,“好久不见,亚克斯利小姐,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数十年以前,您真是跟从前……一点儿都没变。这往往是客气的恭维,看来用在你身上恰如其分。”
“你好。”想着自己与年龄违和感重重的脸,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麒麟的骨角做的,鬃毛为杖芯,又敏感又锋利。当年你到这里来,和……”奥利凡德兴致勃勃的话突然断了音,他突然想到了当时跟这女孩一起来的古怪男孩,现在他们早就不敢直呼他的名字了。
陷入短暂回忆的思绪突然被紧接着的一阵开门的叮当声拉回,奥利凡德望向这个不太平静的夜晚的第二个客人,霎时便猛得打了个寒战,来人黑发黑眸,简直就是当年的小男孩等比例的放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