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荒芜的大地上疾驰,到处都是断垣残壁,车上的人难免感到颠簸。
末日世界里当然不可能有电,更没有功能完整运行正常的路灯,吉普车在漆黑的环境里前行,唯一的光源是车灯。
真是绝望的行驶啊,没有光、没有目的地、没有未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丧尸追不上车,所以云图和茵芜暂时脱离了危险。
劫后余生的云图还处于混沌之中,等车终于停下后,他仍止不住地大口喘息,身上的白大褂难免沾染上狼狈的痕迹。
他好不容易平复呼吸,然后僵硬地扭头看着驾驶车辆的那个……女孩。
虽然个头是正常的,但是她太纤瘦了,完全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脸庞上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唯一那点红唇让她显得更加可怜,云图无法认为她是成年女性。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你……满驾驶年龄了吗?”
事实上,茵芜不仅满足驾驶年龄,还满足当他老祖宗的年龄。
不过她心态很平和,没有觉得他的话语有多么冒犯,只是很平静地确认:“这就是你的问题吗,科学家。”
那倒不是。
人类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是,在提出一个严重的问题之前会先用一个不那么严重的问题,来给自己心理建设的时间。
云图皱着眉转头看一眼茵芜,然后又把头转回去。
怎么办,这个女孩的眼睛……完全没有办法忽视啊,人类怎么会有紫色的眼睛呢……可是要怎么把“你不是人吧”这种问题说出口呢……
“你刚刚……”求知欲还是战胜了求生欲,云图斟酌着用词,“把丧尸吃了是吗?它现在,在你的胃里吗?”
要是前一天的云图听到这个问题,一定会觉得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吧。
别说胃了,丧尸的体积比这姑娘整个人都大啊!
茵芜将他飘忽的眼神尽收眼底。
嘶……该怎么向他解释“消失”这个概念呢,“吃”只是一个动作,其实丧尸就是凭空消失了而已,茵芜还不至于真的把腐肉放进嘴里咀嚼。
但这完全是超自然的范畴了吧,最好还是不要跟云图这么说。
“是这样,”茵芜脸不红心不跳地瞎编,“我是被研究出来的新人类,吞噬丧尸是我的异能。研究出我的教授交给我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你的性命,让你成功研制出疫苗拯救人类。”
……
云图缓缓将视线上移,嘴角紧绷。
说实话,就算作为顶尖科学家,云图也没听说过当前的技术可以达到这种程度……
也就是这个女……人的态度不容置喙,他不敢再多问罢了。
看来是完全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呢,茵芜又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不相信但也没有追问,这也很好。
“……为什么不让我去帮助那些人呢。”
云图问的是“为什么不让我去帮”而不是“你为什么不去帮”,虽然他见识到了茵芜的厉害,但他仍然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其他人,他只能左右自己的行动。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善良的礼貌,茵芜必须提醒他。
“请清醒一点。”茵芜语气冷了下来,“作为即将拯救全人类的人,有点保护自己生命安全的觉悟吧。”
也许是因为见识过的惨剧太多,不知道为什么,时间久了以后茵芜容易对好人自我牺牲的情节产生厌弃感,她不喜欢同情心过剩的人。
该死的人太多了,死神每天都追逐着那些人的影子,但偏偏有些本不该死的人往他身上撞,为了不值得的事情上赶着献祭自己。
这可不仅是在增加死神的工作量啊,作为死神的使者她也会赶到为难的。
云图从她的眼睛里明确看到了这样的情绪,他有些手足无措,眼下已经到了嘴边的问题,只能默默好奇为什么对方对自己如此信任,笃定自己能研制出疫苗来……
从他过去的经历来看,信任他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绝大多数都是反对者和讨伐者,这也是他的研究所只有他一个研究员的原因。
没人愿意跟他待在同一个实验室里……
“……”
无奈,他只好提出一个非常温和的问题来调节气氛:“那能告诉我该如何称呼你吗?”
“茵芜。”
“殷?是那个多音字的殷吗?虚无的无?”
“绿草茵茵的茵,荒芜的芜。”
“哦哦哦好的,茵芜。”
这倒反而让人有点相信所谓“新人类”的说辞了,因为云图不相信哪个父母会给小孩起这种诡异的名字。
“你叫什么呢?”
云图一边对茵芜的名字感到新奇,一边困惑对方在自己的研究所执行呆了三天居然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云图,白云的云,图纸的图。”
他紧张地盯住茵芜的表情。
三秒后,茵芜也没有对这个名字做出任何反应,云图才默默松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太好了。
由于某些原因,云图很恐惧自我介绍这样的环节,他对安静下来的环境感到安心。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茵芜打开车门:“稍等,我去后面拿点吃的给你。”
于是留云图一个人闭目坐在副驾驶上。
吉普车的来历就像茵芜的来历一样神秘,车上食物的出现也在离奇之中显得平常。
就在茵芜为云图挑选着食物的时候,鬼魅一般的死神再一次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自己不吃点吗?都被认为是个小女孩了。”死神幽幽地嘲讽。
食物对于茵芜来说,意义约等于没有。
不过她还是顺从地拿了一些面包给自己,然后向身后问道:“从研究所救下科学家以后,该带他去哪里呢?”
云图一定需要实验室来继续研究的。
死神又开始飘来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