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朝。
美轮美奂的皇宫。
大庆殿西侧的垂拱殿。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下,两扇朱漆门大开着。
殿内。
饰以金漆的龙椅上,坐着紧闭双眼的当朝天子、大原皇帝原太【防和谐】祖——吴杰逸,他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食指用力按压眉心,一显疲态。
这个位子是显而易见的高处不胜寒。
“我朝建国不过三年,况且此前已于乱世中连年征战许久,此时万万不可继续行军!否则待到日后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光景时,已是追悔莫及!”
“臣附议!既然北狄已退,现下应当减轻赋税,休养生息!”
一名武官打扮的男子出言反驳:“可若不乘胜追击,便是养虎为患!”
“苏大将军此言差矣!”
“苏大将军莫不是好大喜功,拥兵自重!”
“够了!都住嘴!朕意已决,这个仗不能再打下去了。”他已不愿再听满朝文武继续唇枪舌剑、争论不休,于是不怒自威地摆了摆手,“朕今日累了,退朝。”
一众朝臣立时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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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后,臣子们鱼贯而出。
苏夜用余光瞄了一眼四周,面色铁青。
他风驰电掣般从人言啧啧的文官中穿过,一刻也不想多待,因为他十分清楚他正是这些人言啧啧的文官们口中议论的对象。
苏夜成为了众矢之的,他又委屈又生气。
他驻军沙场,戍守边疆,过得一直都是以死为伴的日子。
如今打了胜仗,他本该一鼓作气、奋起直追,却被皇帝下的一纸诏书连忙从边境召回。于是他千里迢迢奉旨返京,本以为是有要事相商,不料却是叫他苏夜鸣金收兵!
他苏夜自忖为臣以来忠肝义胆,可方才又更是被人扣上了“盛宠优渥、功高盖主”的帽子!
眼下他满肚子怒气不敢发作,憋屈极了,只想快些打道回府。
不料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苏大将军!且慢!”
苏夜闻言转身,待看清出声者后眉头一紧,又转了回去,加快脚步。
那人眼见苏夜不仅不停,反而走得更快,加大音量道:“苏大将军!还请苏大将军留步!”
这下好了,这声音之大,足以让所有权臣们一齐都看向二人。
苏夜攥紧双拳,强压下怒火。
众目睽睽下,他终于止住步伐,转身问道:“相国公有何事?”
这人是去年晋升为相国公的项守,与苏夜的交情还算是不错,是故苏夜也不好再三不理此人。
项守跟了过来,直言道:“我知道苏大将军赤胆忠心,不过我劝苏大将军还是死了继续行军的心。”
“相国公叫住我就只为了和我说这个?我方才在殿内听得已是不少了,用不着相国公再来替我温故一遍,折煞敝人了。”苏夜以为项守是来特意挖苦他的,遂冷笑道。
项守连忙好言相劝:“苏大将军应当知道,且不论原朝初立,众百姓已经厌倦战争。当今陛下年事已高,太子又不过十岁稚童,也不知猴年马月才有主政之能。眼下原朝虽正处内忧外患之际,可攘外必先安内,实在不宜再打仗了。你若执意如此,只会平白无故引来圣上的猜忌。”
听及此,苏夜神色一缓,他了然项守也是一片好心,不再出言不逊,道:“你们文官是有你们文官的考量,可你们到底是文官,根本不懂在外打仗的难处。行军多年,多少将士血洒黄土、忠魂未灭?”
“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一举击溃敌军,真正消除乱世,还我中原百年清净,让我大原子民能从此安居乐业,过上真正的太平日子!”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最后关头,却被你们这些文臣弄得功亏一篑!你们!你们竟要低声下气地去求和!北狄的狼子野心还有谁不知?如今去议和,只能是与虎谋皮!”
“我苏夜不在乎功名利禄,你们若是忌惮我日后位高权重,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让我回去打仗!我保证三年之后,北狄再无半分锐气,一劳永逸。”
苏夜一袭话说得掷地有声,说完他自己的怒火更是平添了三分。
项守出言打断他:“苏大将军还是不明白,不用日后,你如今已经是位高权重了。如今朝内风雨飘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苏夜默然片刻,仍旧不愿承认:“什么罪?我苏夜何罪之有?”
“苏大将军有罪,罪在将来。功高震主这四字,苏大将军要好好揣摩。”项守丢下这话,拍了拍苏夜的肩膀,以示同僚之情,随即悄然离去。
而苏夜,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适才的浑身热血,此刻到底是冷了下来。
身后的朝臣们从他身侧经过时,他也置若罔闻。
终于,偌大的殿外唯剩下他孑然一身。
日光打在他身上,又绕过他打在地上,竟是形单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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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内。
原太【防和谐】祖吴杰逸气定神闲地品着茶,面朝着这位站在他身前的国师,施施然地问道:“前些日子国师来找朕,叫朕把苏夜从战场上拉回来。今日找朕,又是何事?”
“陛下,微臣此次还是为此而来。”国师毕恭毕敬地作揖,“苏大将军战功赫赫,深孚众望,朝野内外对他的赞誉都太多了,甚至于已经盖过陛下的英明。微臣建议,不若除了苏大将军的兵权,再革了他的职位。”
吴杰逸喝茶的动作一滞,似乎是在认真思量此事的可行性。
良久后,吴杰逸抿了一口茶,随后略带玩味地开口:“贾艽,若朕是苏夜,只怕该是要寒透了心。”
苏夜此人兢兢业业地在外领兵作战八年,才为自己打下来半壁江山。原朝得以一统中原,他苏夜功不可没,可如今却要被迫还乡。
贾艽面不改色,道:“还请陛下听微臣解释。于内,现今后宫中嫔妃不多,诞下皇子者也唯二矣。且太子年幼,陛下身体又抱恙。于外,天下百姓苦乱世已久,既交不起行军的赋税,也再也打不起仗了,此时朝中实在不宜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