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还不到五更,苏其央就从床上爬起来了。确切地说,几乎是一夜未眠,因为她过于兴奋了。
寒食清明放的七日假结束了,今日里,京城高官们又得去上早朝。
苏其央才不管那劳什子的国师,她已经在荒山上憋了十三年,现在只想快些去见见京城的样子。出府时,她刚巧瞧见了项守,登时飞快地躲到小假山的后面。
她可不想被逮住。
等项守坐上马车走远后,苏其央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苏其央一路跟在项守马车后,行至御街南段时,街道两旁灯火通明,就快要把昏暗的天照亮,许多摊主也都相继地开了张。
苏其央远远地瞧见项守叫车夫买了个烧饼和油条给他,竟然是在路上吃。她此时觉得当官可真是件辛苦的事,连坐下来享用早饭的时间都没有。
身旁马车多了起来——高官们都出门上朝了。苏其央到底有些害怕遇着那位传言中的国师,于是颇为不甘心地离开御街,前往早市。
早市上,有商贩卖菜卖鱼,有商贩卖粮卖油,更多的商贩卖着早点。她一路优哉游哉地慢慢逛着。
京城真的很繁华,苏其央担心自己会流连忘返,喃喃自语:“说好的逛腻了就回山上去找爹爹,也不知要过多久才会腻。”
她数了数昨日项伯父叫阿福叔给自己的几串铜钱,去果摊上买了个甜瓜。随后走进京城第一楼中买了一笼灌汤包,一口咬下去,肉馅里的芝麻油猛地溢出,鲜美极了!
到了辰时,官员们陆续下朝,苏其央不敢多待,怕遇着国师,也怕遇着项伯父。回去的路上她听见挑着担子卖早点的小贩吆喝着经过,又买了几张胡饼。
一进院门,芄兰就扑了上来,一脸担忧:“姑娘!你上哪儿去了!奴婢找了你一上午!”
苏其央笑嘻嘻地给芄兰递了张胡饼,又指了指竹篮中的甜瓜,不好意思地向她赔罪:“让姐姐担心了,对不住对不住,我下次再出府,一定提前告诉芄兰姐姐!喏,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吃了它消消气。”
从来不曾有主子特意外出给她带吃食,芄兰诧异地接过胡饼,随后反应过来,正儿八经地向苏其央道谢:“谢谢姑娘。”
苏其央笑着摆了摆手,觉得这只是顺手之劳,并没有什么,然后又去给小厮林三递胡饼。
谁知林三神色古怪地看着苏其央,不去接过来,也不摇头,随后当作没见过她一样,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那是明显的敌意,苏其央看得一清二楚。她木然地维持着递出胡饼的动作,也不懂她是何时得罪了这位叫林三的人,想了半天也是毫无头绪。
芄兰看见苏其央这模样,于心不忍,骗她:“姑娘你别理他,他这人就是这样,怪怪的,说话也不好听。”
苏其央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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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苏其央躺在床上睡不着,这是她一贯的臭毛病,但凡心里有点事,就必定睡不着。
她现在还是很兴奋,今日只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并未看到京都的全貌,决心明日要接着去看看。
此刻她正盘算着:明日我一定要去王家山洞店,点一笼他们家的特色梅花包子,我还从来没吃过褶口是梅花形的包子呢!
东想西想了良久,她又突然想起来自己上午才答应过芄兰姐姐:“我下次再出府,一定提前告诉芄兰姐姐!”
苏其央迅速下床穿好鞋,披上外套就去找芄兰姐姐。
路过月心亭时,她看到亭内站着两个人,起初还并未在意,准备匆匆路过。可是下一秒,她就听到了林三的声音:“你问我为什么要给她摆脸色?笑话!我凭什么不能?她是谁都没人知道呢,我看她没爹没娘的,穿着打扮也那么寒酸,指不定是哪儿来的野种,赖上二少爷不愿走了。”
苏其央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她轻功极好,寻常人等听不出她的靠近;她的耳力也极好,习武之人的耳力通常都是不错的,所以即使她离那二人有些距离,仍然听得清声音,甚至是一清二楚。
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响起,是芄兰:“老爷把我们分到姑娘的院子里,那姑娘就是我们的主子,你怎敢在人后说主子的坏话!”
林三怒喝道:“主子?她是谁的主子?连名字都不敢告诉他人,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孩,谁会拿她当主子?有趣极了,她不过是给你一张破饼子,你就被她收买了?这就一心向着她了?改天我也给你几张破饼子,你是不是还要以身相许呢?”
苏其央不傻,一下就听出来林三在说自己。
“老爷不让我们问姑娘的名字一定是有缘由的。”芄兰没有生气,兴许是她已经被这世道给磨没了脾气,只是略微迟疑,“或许......或许姑娘是老爷在外头的私生女?”
“老爷就俩孩子,看重的那位大儿子死了,活着的这位小儿子又没出息,见着我都是有些低声下气的。这一年来老爷没少去三夫人那里过夜吧?他就是想再要个孩子,可也没见三夫人有喜事。若这个姑娘真是老爷的私生子,老爷怎会藏着掖着的?怕是巴不得昭告天下。”林三嗤笑道,他觉得芄兰的想法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言。
芄兰还是坚持道:“无论如何,既然老爷让我们伺候姑娘,我们就应当尽心尽力,你往后不要再像今日这样为难姑娘了。”
林三冷笑:“她是什么正经女子么?一看就是没教养的,还想要我尽心尽力?女子十岁后就不能随意外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她倒好,没个规矩,起早贪黑地偷跑出去,若真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这样的不懂妇道?”
不等芄兰反驳,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苏其央蓦地出声:“我为何要懂妇道?”
被吓得连连后退,林三大惊失色地问:“是谁?”
一旁的芄兰认得这声音,一怔,而后目露愧疚地看向来人。
苏其央背着手走过去。她在学爹爹训话时的动作和神情,希望这样能让自己看起来厉害些。
眼见是苏其央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孩子,林三虽然有被正主抓了个现行的心虚,但也并不怕她,略带鄙夷地说:“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姑娘你,怎么?这么晚了特意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