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阶前。
瘦小身形隐于一袭白衣,眼眶和鼻尖微微泛红,此时的白灼看起来格外惹人垂怜。
苏其央莫名揪心起来。
本来满脸写着不耐烦的北狄王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他的小儿子,蓦地神色一顿。
“北狄王可认得此人?”吴晚然展颜一笑,细细梭巡他目光中的异样。
霎时间,北狄王的脸色变得难堪至极。
他也摸不准原朝太子是真死还是假死,不过按理来说,应该也不会有人敢大肆伪造编排太子的生死。
攻打上党城伊始的借口便是找出五世子,如今五世子是失而复得了,可原朝太子却死于交战中,他无法交代。
虽然是他的亲骨肉,可唯有他死了,北狄才不至于背负更大的骂名。
而铎辰鲜勒也是心怀鬼胎,太阳穴处渐渐沁出冷汗,如坠冰窖般微微发抖。
倘若五弟在父王面前说出那件丑闻,那后果不堪设想。
“本王不认识。”北狄王移开视线,看向吴晚然,一字一句地说出他所做的决断,“五世子迟迟不见踪影,想必已经死于中原人的手中。”
白灼心里明镜似得,父王为了北狄抛弃了他。
“呵!北狄王好胸襟、识大体,我佩服不已。”苏其央暗自捏紧双拳,再也看不下去,快步走向白灼,拉着他作势离去。
铎辰鲜勒忽地拦下她:“你就是那位苏将军的女儿?站住,和我打一场再走。”
苏其央手腕翻飞,猛地拍开他支出来的左臂,狠狠地瞪道:“滚!”
她手中牵着天可怜见的北狄五世子,眼中倒映出狼狈不堪的北狄二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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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吴晚然早就说过,北狄王一定不会认下白灼。
胡宝枫和白灼都点头称是,只有苏其央独自一人不信。
可不信又如何?方才在宴席之上,北狄王亲口说他不认识白灼。
地上仍有未消的积雪,苏其央走在上面,留下一连串浅浅的脚印。
白灼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无意识地踩在她那浅浅的足迹上。
“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个痛快,哭过会好很多。”苏其央怕身后之人伤心,转身去抚摸他的脑袋。
头顶传来温柔的触感,白灼觉得他那皱作一团的心似乎好受了些许。
他何尝不心痛?他甚至觉得痛入骨髓。
他知道父王对他不上心,从不管他的死活,却不曾想会有一天亲耳听到父王站在他面前,说他已经死了。
虽然已经努力想让他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可那嗓音还是带着几分哭腔:“我为什么要哭?为那样的人哭不值得。”
苏其央憋屈地叹了声气,轻轻踢着脚下的雪,看着雪粉四散。
她和白灼一样,都是早早地便没了娘亲。
她尚且能在爹爹的庇护下自由自在地度过童年,可白灼却连个疼他的爹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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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
苏其央带着白灼走了,吴晚然也懒得多费口舌。
“北狄王适才也亲口说了,五世子与太子不可相提并论。”他给胡宝枫使了个眼色,随后回身道,“我虽不拿乔,可也不会客气。”
胡宝枫取过提前备好的上党之盟,颇为恭敬地递给北狄王。
北狄王接过细看,看着看着脸色却是愈来愈黑:“二皇子,此份盟约是谁草拟的?贵国皇帝可曾看过?”
“回北狄王,我父皇不曾看过。”吴晚然微眯凤眼,用目光与他对垒,“不过皇兄已死,我不日后便是下一位原朝太子,想必太子的话应是有些分量的,北狄王不必忧心这盟约不作数。”
铎辰鲜勒见父王神色有异,也凑过去看,数息后怒道:“原朝二皇子!你不要欺人太甚!这些贵重东西在中原境内都不是司空见惯,我们北狄又怎么会有!”
盟约上写着,北狄每年送给原朝赤珠、青玉、水晶、猫眼、玳瑁、犀角、象牙、龙涎香各万两,自此方可议和,北狄与原朝约为兄弟之国。
“再难得,能有我皇兄的命难得?再能得,能有走出今日这场鸿门宴难得?”吴晚然忽地换上疾言厉色的模样,“可别忘了,韩将军还在百里外围着北狄军呢!”
这是在拿死去的太子大做文章,北狄王和铎辰鲜勒自知理亏、只好住口。
双方相持不下,胡宝枫忙站出来打了个圆场:“二位息怒,本想再加上砗磲这等海贝、珊瑚这等海枝的,二皇子念在北狄四处无海,早已吩咐下官们勾掉了。”
“二皇子不必动怒,既然大家都有议和的打算,本王签这份盟约就是了。”北狄王在背后朝铎辰鲜勒比了个手势,叫他不要再多话。
铎辰鲜勒装作没看到,仰头问吴晚然:“既然方才走的那位是苏夜之女,那苏夜找到了么?久仰苏将军大名,怎么不见其人?”
“自然是找到了。只是苏夜大将军素来憎恨北狄,不愿出面罢了。”吴晚然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目光落在那纸盟约上,“二世子大可放心,回京后我定不会让苏夜大将军亲征北狄,毕竟我们今日已结为兄弟之国了。”
听到苏夜的名字,北狄王不免有些胆战心惊,他知道这位将军的本事。当年若非原太【防和谐】祖害怕原朝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不再让苏夜为官,只怕北狄会在苏夜所率的铁骑下割地求和。
“南番酒色紫玻璃,碗碟杯盘入眼稀。不知二世子可曾听过这句诗?”吴晚然伸出指节分明的食指,在紫色玻璃盏边缘敲出极有节奏的声音。
铎辰鲜勒以为吴晚然在暗讽他胸无点墨,黑着脸道:“好端端地吟什么诗,二皇子可是觉得我们北狄人粗鲁野蛮?”
“二世子多虑了,我并无此意。”吴晚然垂首看向铎辰鲜勒脚边的碎片,“我只是想说,二世子方才砸的琉璃托盘乃是贵重之物,寸片寸金。”
吴晚然徐徐起身,笑得无害极了:“念及今日结盟的情分,便无需二世子作何赔偿,只需亲自收拾下地上的一片狼藉。”
地上有油污四溅的菜肴、碟碗杯盘的尖锐碎片,俱是铎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