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打死了。
我耸了耸肩:“你不如打死我。”
伊佐那紫色的眼睛里闪着寒光:“迟早的事。”
我看向门口:“你妈妈还没有来,我打算和她谈谈你的事。”
“你想现在就死吗?!”他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拳头也捏了起来。
在关于母亲的话题上,伊佐那格外敏感。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面包?”我又说道。
“……”伊佐那愣了愣,恼怒地说,“说话不要这么跳。”
“抱歉,下次会注意。”
我去了一趟附近的便利店,因为不知道伊佐那的喜好,于是将所有口味的面包都买了一个。抬头看到冰箱里的酸奶,顺手拿了一盒柚子味的。
“幸好知道他喜欢喝什么味的酸奶,不然得拎死我。”我心想。
投喂伊佐那是件极其困难的事。
他拒绝接受我的善意。
“滚。”
——意料之中。
“哎,本来还准备让你吃了,再等你妈妈来了跟她收费的,一个面包要她一万,一晚上我就发财。”我边说边拿起一袋芋泥味的面包。
还没等我拆开,手里的东西就被抢走了。
回头一看,伊佐那泄愤般地咬开了袋子。
“你做梦吧!”他说。
二十三袋面包,全被他咬开了,每袋面包只吃一口,不为满足食欲,只为膈应我。
倒也在意料之中。
伊佐那对我的恨意虽无端生出,无端高涨,但他现在厌恶我到了极点,任何事都会跟我唱反调。我不给他吃,他反而会抢着吃。
等他填饱肚子,血糖值上升,情绪也会逐渐稳定下来。
手机亮了一下,我点开。
——是樱庭发来的邮件。
在便利店买面包时,我打电话让他去调查黑川伊佐那的情况。
调查结果令人唏嘘。
他很小便被母亲遗弃在了福利院,孤独地长大。
先前进去少年院,是因为逼死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是不良帮派的头目,曾率领一堆小弟,将伊佐那打到爬不起来。
……
走错了路。
但他好像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耳边回响起园艺师对我说的那句话,‘我走正路,可正路又把我逼回了绝路。’
我放下手机,瞥向对面的少年。他已经吃饱了,正在吸酸奶。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角沾了白色的酸奶,像只仓鼠球。他没有戾气的时候,甚至算得上有些可爱。
今晚不会有人来接伊佐那。
他自己也知道,但他仍然是有所期待的,否则那时也不会因为我随口瞎编的谎言而停下拳头。
他是真的害怕错过任何有关他妈妈的消息。
我给樱庭发了邮件:【保释他,父亲追究起来,后果我自己承担。】
“伊佐那,我叫若宫芙柚子。”我拿出手帕递过去,示意他擦嘴,“你可以叫我芙柚子。”
“我记住了。”伊佐那打掉了我的手帕,“省得我还要自己去查。”
“那么,我们来打个赌吧。”
“喂,说话不要这么跳!”他再次警告道。
“十五分钟之内,如果警察释放你,你就与我讲和。”
“……”
“插手你的个人恩怨实属无意。”我低头给他看头上的大包,又抬起贴了OK绷的手指,“虽然我电了你两次,但我自己也伤痕累累,扯平了。”
伊佐那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十五分钟后,警察果然过来让他回家了。
“反思己过,不要再打架了,知道吗?”
伊佐那敷衍地嗯了一声,很快恢复了一副漠然的表情。
“你找人保释我?”离开警局的路上,他问我。
“是。”我承认了,并说道,“伊佐那,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这家伙还说我,自己说话明明也很跳。
“家族企业,各种生意都做,金融、化工、机械、医疗都有涉足。”
“原来是位大小姐。”伊佐那忽然停下了脚步,阴阳怪气地说,“命太好了,从小住在城堡里,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
“你想表达什么?”
“表达——”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露出了森森的寒意,“表达这个位置没有监控哦。”
我和他正站在通往地下通道的斜坡上。
一阶一阶,都是实打实的水泥地。
没有监控,但势力范围仍然在警局内。
“大小姐,你选火葬还是土葬?”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反问道:“你是半点悔改之意都没有吗?”
“是呀。”
伊佐那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将我从斜坡上推了下去——
最后一刻,我抓住了他的裤子。
不良少年的吊裆裤松散,成了他致命的弱点,他来不及踹我,便被我扯下了斜坡,一路翻滚。
“混蛋——”
他刚骂出口,我攥在手里的电击器今天第三次问候了他。
失去反抗能力的伊佐那被我当作人肉垫子缓冲,最后他的头狠狠砸在一块石头上,我们终于停止了滚动。
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视野里,是隔得很远的夜空。繁星点点,如同野花铺满深蓝色的帷幕。
“土葬和火葬我都不选。”我低眸看着伊佐那血流如注的额头,平静地说,“如果非选一个,伊佐那,我要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