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间疑惑小狐狸说的是他,但世间的熊婆婆、熊儿子千千万,别人又没有指名道姓,且他知道小狐狸嘴毒,从她口中出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话,不好引火上身,他心里虽然着急,却一直没有贸然开口。这个时候,黑熊灵蓦然听小狐狸提到自己,心里一个闪念,这事儿,倒极像是自己阿娘的行事作风,而且阿娘也的确没有告诉他。但他心里有气,只想驳斥小狐狸,尽力忍住满腹怒气,想也没想,开口就道:“你胡说!”
小狐狸颇有兴味地“哦?”了一声:“这么说,熊婆婆告诉过你?”
她故意曲解黑熊精的意思。她清楚,他原想驳斥的是,熊婆婆李代桃僵。
黑熊灵又气又急,一边足顿手舞,看样子像是要打人,一脸的凶相,一边怒气冲冲地大声吼道:“你她娘的瞎扯什么?!找死!”
小狐狸一脸正经,道:“唔,我瞎扯。那这不还是嘛,熊婆婆怕你们弟兄担心,并没有告诉你们。”她很坏心地绕回来了,言下之意,仍旧坐实了熊婆婆诓骗她们姊妹之事。
黑熊精性子急,心直口憨,这下子,被绕得连几句辱骂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脸色憋得难看极了,两眼瞪得又凶又狠,突然之间幻出熊爪流星金锤,眼看又要向小狐狸砸去!
四角妖灵厉声叫道:“小狐狸,这么激怒黑熊,你自己又能占到什么便宜?”
黑熊灵一向很敬重四角妖灵,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想到,他是在提醒自己不可鲁莽坏事,硬生生不甘心地收回金锤,隐去。
小狐狸算准了四角妖灵会干预,这才一再地整蛊黑熊灵。如若不然,她已然受了伤,流星金锤真砸了过来,她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了了。――这群妖灵咄咄逼妖、以众凌寡,还不兴她整整他们,出口气也好。
小狐狸收回心思,道:“后来,风雪越来越大,路上的积雪深及大腿。石洞的洞口也被大雪堵死了。捉妖人一行,原已快找到石洞了,幸亏崎路难行,他们不得不沿原路回去了。我和阿姐这才逃过一劫,等到日出雪化才设法解封术法,逃出石洞。”
小狐狸迎上四角妖灵的目光,悠悠道:“这世间的事,难说得很。岂能仅仅以凡人、妖物,来粗野地判断孰是孰非?我是妖,自当信服妖、依恋妖,曾经,我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到头来呢?飞猴、熊婆婆,他们心生歹念的时候,可有半分顾念,我们是同族!”
妖灵们嘈杂声四起。
四角妖灵步步紧逼:“照你这么说,我妖辈但凡和其他妖有点龃龉,便可意气行事,站到凡人那一方,当叛徒吗?”
小狐狸几乎要失笑了:“有点龃龉?!飞猴和熊婆婆一个把我当作口中餐,一个要将我和阿姐送上绝路,这何止是有点龃龉!我虽然留在石府,当了捉妖人的丫鬟,却从未主动有心伤害妖。取妖引做琳琅斋里所卖物事的时候,也绝对没有伤到妖的性命。这叛徒二字,愧不敢当,原样奉还。”
飞猴美妇妖灵迅速抓住了小狐狸话里边的漏洞,反击道:“你这小妖,真真前言不搭后语。既然你想投奔石府捉妖人,背靠大树好乘凉,熊婆婆所为如若成功,正好能成全了你,怎又成了把你送上绝路?”
黑熊灵受到启发,精神一震,登时加入了质问,口齿也伶俐起来:“这话不错!我阿娘于你而言,不仅无过,反倒有恩。你不思图报便罢,竟还出言抹黑,究竟是何道理?”
石亭秋、石亭禄吓呆了。不再是因自身,被张牙舞爪的妖灵包围感到害怕,而是为小狐狸担心。飞猴、黑熊所言,显然不对,可辩驳似乎又无处下口,怎么办、怎么办?
小狐狸也不示弱,立刻冷笑道:“求好捉妖人,为自己、家人求条生路,是我自己被逼到穷途末路,死中求活兵行险招,不得已想出来的主意,成与不成,且得两说。和你阿娘有什么关系?难道她是有心襄助我?她存的心思只有一条,保全你们两兄弟,我和阿姐,于她不过是两株草芥罢了!”
飞猴妖灵、黑熊精噎住了。
石亭秋石亭禄松了一口气,互看了一眼,对小狐狸一番话,既惊喜、又佩服。心口血气抖擞,像是他们噎住了两只妖灵似的。
四角妖灵死死盯着小狐狸:“飞猴也好、熊婆婆也罢,千句万句,他们就如你投靠捉妖人一般,都是为了在这世道上活下去。既如此,咱们不如一笔勾销、从新来过。你弃了石府,站到我们这一方,同舟共济一齐对付捉妖人。小狐狸,你怎么说?”
妖灵们附和,都表示,若她弃石府,从今往后,背叛二字绝口不提。
小狐狸轻轻一笑,依旧不急不徐:“同舟共济,我阿父、阿娘老早就提过了,你们当中有不少曾被他们游说过吧?可有一个,赞成过他们?”浅笑的眸子,从众妖灵的身上一一扫过,“当初,你们各扫门前雪,也算是情有可原。这会子却又旧事重提、个个都赞同,是欺我如三岁小妖好愚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