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猛烈,迅速蔓延,滚滚浓烟像狰狞的黑蛇,在室内四处流窜,很快,一层的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令人窒息作呕的焦味,人们的恐惧感和紧张感瞬间被无限放大,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席德眼睛一阖,心梗得差点当场晕倒,何风玮顺势扶住他。“席老,您没事吧?”
席德缓缓睁开眼,发白的嘴唇艰难抖动,声音干得发涩,对着管家和保安怒吼:“还愣着干嘛,赶快灭火啊!”
事发突然,大家逃的逃,散的散,管家好不容易才找到几个保安,安排他们去灭火,程欣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收藏室里燃起的红光如同死神的召唤信号,肆无忌惮的吞噬一切,火舌带着灼热喷涌而出,灰黑的浓烟在狭窄的廊道里盘旋,夹杂着肆意妄为的呼啸声。
几个保安分成两波,一波拿灭火器,一波端水盆,皆站在门口灭火,丝毫不敢踏进密室半步。
“天啊,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慌乱之中,有人喊了一声,其他人齐齐看过去。
在如红莲一般燃烧着的灼灼烈焰下,四周早已满目疮痍,而斜对门口的墙上有幅肖像画依旧完好无损。
画中少女有着一张极其苍白、俏丽的脸蛋,周围衬着乌云般的柔发,被火光一照,犹如活了般,眼睛迷缝着,露出嘲讽的笑意,就像惑乱人心的魑魅,踩着红莲业火而来。
“《镜中少女之谜》,操,传说是真的!”
“她一定就是火灾的根源,还灭他妈的鬼火啊!”
“邪祟带来灾难,无人幸免,我们赶紧逃吧,保命要紧……”
程欣赶到现场,火势依旧没有减弱的趋势,她被浓烟呛得咳嗽了几声,听见保安们胡言乱语,也懒得深究,抬头望着墙上的画,哑声问他们,“有水吗?给我一盆!”
没有人应答,保安们似乎非常惧怕她,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地府索命的鬼,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咬牙,从保安手里抢了盆水,当头泼下,作势要冲进火海救画,手却被人强硬拉住。
“你疯了!”
景铭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地下室,发狠地攥着程欣的手腕,把她禁锢在原地。
“已经烧成这样还敢往里冲,你打算为了一幅画连命都不要了吗?”
他动作粗暴地将她身体掰转回来,双手握住她的肩,低头与她对视,瞳眸中摇曳着灼人怒火。
程欣抬眸看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把西装脱了。”
景铭愕然,愣神瞬间,程欣挣脱开他的束缚,亲自动手将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扒拉下来,丢进水盆里浸湿,捂住口鼻,冲进火海。
程欣的目的很明确,她就是想要《镜中少女之谜》。
一直苦苦寻找的画作就在眼前,这是那个人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是极其重要的证物,她从来都不相信什么意外事故,哪怕只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弃真相。
收藏室里温度高得烫人,周围响起家具急速燃烧的嘎巴声,程欣跌跌撞撞地闯到墙下,踮起脚尖,伸手去勾画,因着身高不够,连着几次都没勾着。
“小心!”
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身旁的木架轰然倒塌,程欣惊魂未定地回头,发现景铭护在她身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景铭也不废话,推开木架,探手从墙上取下画夹在胳膊中,催促她,“快走!”
双目被火焰烟雾醺得又痛又红,程欣来不及多想,飞快的跟着景铭往门口跑。
一路火势汹涌,热浪肆虐,两人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程欣低头,乍然看到一具尸体,脸部已经烧焦,分辨不出模样,只依稀能从几块衣服碎片中看出,他穿的是服务员的制服。
程欣稍作停顿,景铭立刻捏了捏她的手,“来不及了!”
人已经死透,再犹豫,连他们今天也要交代在这。
程欣回握住景铭的手,拉着他冲出收藏室。
门口那群保安见火势太旺,已经提前退离,两人不敢有任何喘息,一路疾行,穿过长廊和楼梯,逃出月槿公馆。
室外,夜色深沉,星星已经隐去,踏出大门那一刻,晚风扑面而来,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他们安全了。
程欣松开景铭的手,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
景铭等她神色略微恢复平静后,把怀里的画递到她跟前。
“你要的东西。”
程欣瞥了一眼画,直起身,瞧见他右臂破烂不堪的袖子下,露出一块溃烂起泡的皮肤,面积挺大,估摸是刚才替她挡那一下造成的。
程欣心头一震,鼻子酸涩,二话不说直接抬手。
啪——一巴掌扇在脸上,景铭避之不及,右脸被扇得通红,火辣辣的疼。
他心里腾升出一丝怒意,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长睫耷拉下来,垂眼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双唇抿得紧实。
“谁要你帮忙了?”程欣的声音很轻,见他不说话,又吼了一遍,“我看你才是不要命的那个!”
她平时老不正经,就算在最狼狈的时候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这是景铭为数不多见她发飙,而且是毫不掩饰的那种。
他心里五味杂陈,各种不解,委屈,茫然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固执的绷着脸不说话,也没还手,她却不依不饶的嗤笑了一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一句话,让站得笔直的景铭打心底涌出一股屈辱感,好像自尊心被人踩在脚下碾了又碾,他脸色阴沉,已然没有了上一刻的定力,一把掐住她脸颊,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只要自己勾一下手指,别人就会轻而易举的喜欢上你?别特么自作多情,你是我带来的,我自然会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程欣被他捏得生疼,完全无法张口说话,难受地眨了下眼,一滴泪从眼角溢出,滴落在景铭的手上。
哭了?
景铭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浑身的劲在一瞬间烟消云散,眼里的火苗慢慢湮灭,放开她。
“你死在舞会上,我没法跟程淼解释。”他悻悻的补充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