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还不赶紧去,不然真就怠慢了,呵呵呵。”
槿儿话中难掩得意,巧灵此时的脸色应该很不好看。凌芯宝所在的这具身体,却没有提巧灵出头的意思。
自顾起了身,回到小榻上收起书。
这就令芯宝郁闷了,这主子是多缺心眼,亦或是地位多低下?被欺负到头上了,还能一言不发,也不为顾心自己的侍女出出头,叫她在外头孤立无援。
更纳闷的是这具身体,失去了法力就算了,还半点不受自己控制,梦里身体不是自己的,醒来连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好像只是住在这个壳子里的看客。
这壳子将书拿起,里面的枫叶书签掉落,翻出写着字的另一面。
“孟汤解,前尘聚……”
身体自顾自将书签捡起,别回刚刚经书翻开的那一页,芯宝的脑子里却走马灯一般闪过许多事。
她此时不叫凌芯宝。
闺名林君瑜,父亲林思昭是当朝武卫将军,也是当朝恒安公主的驸马。
林君瑜是将军嫡女,却不是公主的女儿。
三岁那年,恒安公主看上她的父亲,休了当时的驸马都尉,求太后赐婚。
听闻公主第一段婚姻令她痛苦煎熬,太后出于对小女儿的愧疚,便同意了。
可当时父亲林思昭已有原配方氏,皇室公主又没有做妾的道理,对此太后可谓雷厉风行,直接赐她母亲方氏三尺白绫。
方氏死前是否痛哭,是否悲泣,是否不甘……无人知晓,屈于皇家威严,更是无人提及。
此后母亲方氏在她眼中的容貌,就没有清晰过。
如果当时年幼的她不哭,多看几眼,或许不至于记不起她的眉眼。
父亲和公主成婚后,她和弟弟随父亲入公主府,后来她闯了祸被赶回母家,养在舅舅外祖母身边。
待她成年,需要父母之命谈婚论嫁之时,公主作为名义上的嫡母,又主张将她接到公主府。
公主这一操作可谓大张旗鼓,鸾舆凤驾在前接应她的车马,仆从长长分列两侧……
由于她是陷害继母滑胎的恶毒嫡女,如今公主不计前嫌接她回府准备为她操持婚嫁,大度贤惠的美名传遍京城。
而她进了公主府,更是感受到了别样的“十分包容”的冷落。
公主其实还好,高高在上,很少能见着几面。
管教她的,都是公主所指派的嬷嬷,见了嬷嬷,就要跟见了公主一样恭敬,谨言慎行是最起码的,揪出错来该受罚就受罚,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
为了继续成全自己“大度贤惠”的美名,公主面子上总是能做得周全。
但同父异母的妹妹林月桐就不同了,时不时就要她给绣绣帕子香囊,抄抄书,一同去外头参加游会,替这个县主妹妹尝尝稀奇古怪的虫干,试试脂粉和颜料,让她当众满脸五彩焕发,满身颜色绚烂。
还常带她与其他皇室贵女出游,让她一边站一两个时辰,回去还能以车马不足,或者人多马瘦拉不动为由,放着她一人在外头淋淋雨。
多亏巧灵是个机敏的,后来总悄悄给她带件遮丑的袍子,遮脸的帷帽,躲远远地备了轿子,也才没让她的狼狈模样成为京城笑柄。
她所遭遇种种,都只是林月桐小孩脾气所起,兼有林君瑜自己的不小心,所以即使传到公主耳中,也是赏些小玩意儿,小事化了,以防扰了朝务繁忙的父亲。
林君瑜从来不会想着父亲知道了就能如何。
她这个妹妹出生就被封为县主。历来没有公主之女未出阁皇室子弟却得封号的先例,林月桐出身就受封,足见公主在皇室中的地位尊贵,及林月桐的受宠程度。
相较于这样尊贵的妹妹,她林君瑜就是京城里从小就品行不端,最拿不出手的将门嫡女。
这样的名声,还是少惹些关注,也少讨人嫌为好。
她母家的表亲跟她来往密切,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弟弟,这让她不得不顾虑他们的名声。
……
枫叶落下到拾起,凌芯宝就看见了许多事,对林君瑜的冷漠多了些理解。
这片枫叶是林君瑜进公主府前一日,在寺庙外偶遇一眼盲女相士后所得。
女相士只与林君瑜浅谈几句,临别让她绕路晚枫林,取离去时最后的一片红叶妥善收藏……或许某一天,这片叶子能为她指点迷津。
秋天常叹悲凉,当时的林君瑜却有种抓住最后的暖意之感,因为她早意识到,入公主府对她来说,正如走过这晚枫林——经历秋去后,就要走入寒冬。
相士让她往这条路走,或者就是在提醒她这一点……
但是记忆里,枫叶上的字并没有出现过,缘何今日就被她看到了。
确切地说,被林君瑜壳子里的凌芯宝看见了,林君瑜可能并没有,不然不会对突然出现的六个字视若无睹……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凌芯宝今日所见,是注定和安排好的。
那么是谁在安排这一切的?
这个问题对于凌芯宝来说有些超纲,她无法去细想,只能再一次走一步算一步。
话说回来,林君瑜记忆挺有趣,她并不是全然良善,任人欺负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