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宏湛悠悠转醒，便听到她的碎碎念，想起自己来寻她的目的，虚弱地开口唤道：“师……师尊……”
只是没等他把话讲完，苏小沫将枯叶包着的果子递给他，道：“吃。”
傅宏湛见状，根本问都不问，直接接过来捏着就往嘴里塞。
苏小沫看到他对自己完全不设防的信任模样，愣了一下才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像是一道暖流似的涌到四肢百骸。
“你不问我这是什么果子吗？”
傅宏湛摇头：“师尊不会害我。”
苏小沫红了，不知道从什么开始，遇到傅宏湛总是会莫名脸红。
「肯定是那道侣契搞鬼！」
苏小沫干咳了一声，替他解答：“这是解疫毒的果子。你知晓自己身上有疫毒吗？”
傅宏湛一愣：“不知。”
“我想也是。”苏小沫叹了一口气，道，“你幼时险些被疫鬼夺舍的事还记得吗？”
那次傅宏湛险些杀死虞乌桕，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他点点头。
苏小沫道：“你天生便身负疫毒，是绝佳的疫鬼夺舍之体，要想避除这个隐患，便要入道。”
傅宏湛愣了许久，脸色突然一白。
苏小沫都能轻而易举想通的东西，傅宏湛自然也能想通。
晏殊并非是什么故意折磨孩童的古怪性子，他从始至终只是想救司湛而已。
傅宏湛在原地僵了许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毕竟他不是真的司湛。
“对了，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苏小沫的问话，傅宏湛微愣了一下，才猛地反应过来。
“师尊，不好了，魔修久吾从埋骨冢逃了！”
此言一出，苏小沫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脸上的温和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
傅宏湛讷讷道：“师尊？”
苏小沫面无表情，抬起手来，宽袖被她震得一响, 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她轻启唇，漠然道：“诛邪。”
神剑听到主人的召唤，瞬间回到了主人手里。
傅宏湛一时间觉得心中莫名恐慌起来，急切地唤了一句：“师尊！”
苏小沫回头，灰色无神的眸子漠然看了他一眼。
傅宏湛骤然如坠冰窖。
只是一眼，就让他认出来了，面前之人不是苏小沫，而是真正的晏殊。
晏殊只是神色冷漠地瞥他一眼，便握着诛邪大步流星地离开，期间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傅宏湛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僵了许久，才彻底反应过来，连忙冲出去要跟上去。
只是刚出清风居，或许是看出傅宏湛心中所想，晏殊突然开口道：“她没走。”
傅宏湛一怔，有些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晏殊那张皮囊是前所未有的好看，傅宏湛从来没见过比她还昳丽的女人，苏小沫在这副壳子时，傅宏湛见她做什么都会从心里觉得他可怜可爱，但真正的晏殊出现，那古井无波的气势却让傅宏湛生不出任何心思来。
眼前的晏殊，不知遭遇了什么，灰色眸中空无一物，好像世间崩塌也不能引起他的丝毫注意。从内而外表现出来的是浓烈的消极厌世，和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晏殊与魔修久吾积怨已久，无论谁也不会放过谁，因此，魔修久吾逃出来，要杀的第一个人必定是晏殊。
火急缭绕回到清风居，远远便瞧见魔修久吾脚踩着虞乌桕，正端着晏殊最珍贵的差距在悠悠品茶。
晏殊看了虞乌桕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骤然浮现一抹笑容：“狗吾，这么急着来送死吗？”
魔修久吾一身红衣，笑着坐在窗棂上，支着下颌冲她笑：“没错，所以在死之前急着拉你垫背。”
“我是天生的魔修，拜入师父座下成为首徒，本该风光无限……”他抬手绕了绕垂在肩上的一绺发，淡淡道，“可却因为是魔修之体，注定了这一生只能止步大乘期。可是我不甘心。”
他死死盯着晏殊，脸上的笑意有些诡异：“我不仅要以魔修之体飞升，还要让师父看一看，哪怕是肮脏的疫鬼，也能飞升成圣，也能将他的引以为傲的弟子晏殊打入尘埃。”
魔修久吾说完后，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身上散发着是晏殊从未见过的恶意，他宛如厉鬼般，狰狞地凝视着晏殊，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
晏殊浑身一颤，羽睫微抖，紧握手中神剑。
魔修久吾站起身来，一步步逼近晏殊，不知为何，看着晏殊这张脸，这四年来的厌恶不知怎么的突然烟消云散，他心中猛地生出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如藤蔓似的蔓延心里。
这张脸，这副皮囊……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凡人的身段这么勾人？
他抬手掐住晏殊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声音带着魔修的蛊惑和阴森：“当年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凡人之躯太过脆弱了，不能为我所用，可没想到你转头就成了师父的爱徒，一步步取代我的位置，真是讽刺啊。”
“你被师父逐出师门，是你自己造的孽，与我无关。”晏殊冷然别开脸，嗤之以鼻。
魔修久吾勾唇露出一个笑容来，抬手抚摸着苏小沫的脸，呼吸有些急促，猩红的魔瞳翻滚着浓烈的欲望：“真是浪费了，早知你这般惑人，我就该不顾师尊劝阻，将你掳去我的床。如今你是个修士，我就是拼了半条命也会将你掳去做炉鼎，方不辜负你将我封印在埋骨冢多年。”
他话音还未落，一声利刃穿过身体的声音就响彻耳畔。
魔修久吾低眸一看，晏殊手中正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诛邪剑，剑身的气息完全隐匿，连金丹修为的魔修久吾都没有发现。
那半个剑身都捅入他的小腹，血瞬间染红两人的衣衫。
晏殊脸上的脆弱已经完全消失，面无表情道：“我早该杀了你的。”
亲人惨死，师父在她面前自戕而亡，经历了这种事情的晏殊早已不是之前那个一点背叛就能轻易崩溃的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