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鸽飞飞停停,一时落了地,被一群顽童追赶,又惊慌飞走,等到再次落地时,已是有些筋疲力尽。
它抬眼看看自己所处的陌生处所,但见红香绿翠掩映间,刷得粉白的墙,高翘的檐角精致玲珑,檐下墙角的菊花开得如火如荼,花香扑鼻。透过支开的红漆冰烈纹窗户,只见室内烛火通明,窗下姿容清雅的女子正坐在画架前涂画。
这时彩霞从外头回来,走时小筐子里满满的干果蜜饯回来时只剩下浅浅的一层了。
她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立在傅思年面前:“姑娘,我回来了。”
傅思年搁下画笔,小声道:“都打听清楚了吗?”她喜欢到一个地方,就将那个地方的人事打听清楚,不然两眼一抹黑,很容易做错事。
彩霞点点头:“我在外头走了一圈,基本已经将这府里的大致情况摸了个底儿。”上次进府,只顾着打听五房的事,这会子才将各房的情况都弄清楚了。
萧家长房、三房和五房人事简单,自不必提。四房远守金陵原藉,暂时无需打听。彩霞重点关注了二房,毕竟现在主持府内中馈的是二房。
“如今这府里穆老太太已经不理事了,当家的是二房的肖夫人。听府里下人讲,这肖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治下严了些。”
“肖夫人一个女子,待下人不严怎么管得住府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傅思年表示理解,“不过她既如此,这些下人私底下肯定会抱怨的。”
彩霞瞪大眼睛:“这可奇了,姑娘你怎么知道下人抱怨的?”
傅思年微笑着不说话,人性向来如此,众口难调,做领导的,哪能保证下属个个满意?
彩霞低声道:“府中下人都在私底下嚼舌根,说肖夫人心里歹毒,怨不得二老爷不去她房里,独宠尤姨娘呢。”
说到二房的尤姨娘,在萧府里也算个传奇人物了。十六岁便跟了二房的萧述,到如今已经快二十载了,依旧是盛宠不绝。要不是有长房压着,一直等到肖夫人生了两个儿子并立住了,才停了尤姨娘的避子汤,二房如今是谁的天下也说不定呢。那尤姨娘停了避子汤后,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就连肖夫人对尤姨娘也不得不忌惮,在外头寻摸了个模样身段都不错的秀才家的女儿亲自纳了给萧述做姨娘,想要这位方姨娘牵制尤姨娘,分一分尤姨娘的宠。只可惜方姨娘不争气,没几下就被尤姨娘给斗跨了,早没了争荣夸耀的心,如今只守着女儿过活。
傅思年一听就明白了:“昨日在穆老夫人那里,畏畏缩缩的那个萧姈便是方姨娘的女儿,神彩飞扬的那两个萧妍和萧娥便是尤姨娘的女儿吧。”至于二房的嫡女萧妤,昨日刚好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傅思年没见过她本人,不好评价。
彩霞眨巴眨巴眼睛:“姑娘真是神了,不用问就能猜对。”
其实这哪用猜啊,方姨娘不得宠,她膝下的女儿比不得几个姐姐,自然畏畏缩缩的。至于萧妍和萧娥,她俩虽是庶女,可亲娘尤姨娘得宠,她们父亲萧述爱屋及乌,对两个女儿宠爱有加,她们精神气自然好。
不过,傅思年还是被彩霞的马屁功夫逗得一乐。
彩霞继续道:“姑娘你虽然聪明,可也有猜不着的地方。同是尤姨娘的女儿,大姑娘萧妍待人十分和善,可是三姑娘萧娥却是处处掐尖要强,听说最会背后给人捅刀子,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穆老夫人不是发了话,要姑娘和府里的姑娘作伴,一起跟着书堂的张先生读书习字。明日张先生休完假就要回府里教学了,到时候姑娘和萧娥这位三姑娘就是同窗了,与她相处时,可要小心她背地里给你下绊子啊。”
正说着,彩云兴冲冲地从外头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只白鸽。
“姑娘,瞧瞧我抓到了什么?刚刚在外头院子抓到的!”彩云两眼放光:“是只白鸽啊。”说着咽了口口水,“是送到小厨房做成红烧的还是清蒸的更好吃呢?”
彩霞瞪她:“你就只知道吃。送到小厨房不得另外打点银子?”
彩云抱着鸽子,呆呆愣愣的,显然不明白彩霞为什么训斥她。她自跟了傅思年,从来没缺过银子。况且打点小厨房的银子,她也是出得起的。
彩霞见她不明白,只得解释道:“给小厨房打点银子本来也没什么,可咱们姑娘寄居在此,那些不知道我们使了银子的下人岂不在背后嚼舌根?就算下人不说,府里的姑娘见了,还以为咱们姑娘多么猖狂,净指使小厨房帮忙办事呢。这不是给咱们姑娘闯祸么?”
彩云很是委屈:“世人都说世家好,可咱们到了这里,怎么处处不得便?”
彩霞还要训她,被傅思年给拉住了,她知道彩云没别的喜好,就是爱吃。如今到了人家府里,自然不比家里自在。
她想了想:“你彩霞姐说得对,小厨房能不用咱们就别用,彩云你要实在嘴馋,咱们就花银子从外头买回来。”
彩云嘟嘟嘴点了点头,捧着鸽子说:“那这只白鸽怎么办?”
彩霞刚想说“还能怎么办,把它放了呗”,话未说出口,就眼尖的瞧见鸽子脚上绑着东西,“咦”了一声,“那是什么?”
傅思年哪管什么鸽子不鸽子的,回身重新落座,捡起画笔,耳中却听彩霞道:“是张字条呢,飞鸽传书么?”
彩云还没玩过飞鸽传书呢,当下兴奋地道:“彩霞姐,快打开看里面写了什么?”
彩霞展开字条,一字一字念出来:“桃李春风一杯酒,是一句诗么?怎么只有一句啊?”
那边傅思年手中的画笔“啪嗒”一声落地,脑子里轰隆一声。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黄庭坚的诗句,在现代时许多同学都用这诗句来作个性签名。
傅思年迫不及待地抢过彩霞手中的那字条,看了又看,就怕刚刚自己耳中听到的只是幻觉。
“是真的,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她指着字条,情绪激动地对彩霞和彩云说。
彩霞和彩云不明所以,看见自家姑娘笑了又哭了,不由担忧起来。
她们哪里知道傅思年心中的感想?
傅思年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六年了,关于在现代的一切已经在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了,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