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学院报道。」
可是,没有动作,娑由只是站在厨房门边,这样问:「……幸子呢?」
——「什么?」
那人一愣。
娑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里并无困惑,道:「你的女儿怎么不在?还有夫人。」
闻言,早川头也不回,只是道:「啊,她们呀,她妈妈带她回娘家玩几天去了。」
言毕,他轻轻地笑:「怎么了?第一次去上学,幸子不在的话,害怕一个人去吗?人世你原来这么怕寂寞的吗?」
她在他看不到的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而早川一边切番茄,一边说:「等你去上学后,我要去前线指挥作战,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再见,你能照顾好自己吗?我有点担心……」
可是,打断他的,是娑由这样的声音:
——「是因为我吗?」
这话叫他一愣。
娑由继续问:「因为我,幸子她们才走吗?」
就此,那个男人回头来,看着她,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可是,娑由歪了歪头,倚着厨房的门框,被垂下来的发丝掩去了翕合的嘴角:「我听到了哦,前两天你们因为我吵架,你夫人并不喜欢我,说我是迷惑人的坏孩子,想要赶我走,还说要和你离婚……」
那一刻,她满脸茫然:「……是我的错吗?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既没有在她们面前杀人,也没有欺负她们,有时还会帮忙晾衣服,帮忙打扫卫生,甚至会为忘记带便当的幸子送便当去学校给她,所以,为什么还不喜欢她呢?
明明她才应该讨厌她们才对。
……她在那个陌生的世界上只剩早川一个人了,而她们呢,还有家人,有朋友,她却只有早川。
是她们从她手中抢走了早川才对。
明明她要的也不多,不需要多少关心,也不用花他们什么钱,她只要能继续保护早川,和他在一起等到奇犽来接她回家就行了,为什么到头来还要将她手中余留的部分也剥夺殆尽呢?
可是,早川没有给她满意的答案。
他只是满脸愧疚地看着她,声音意外的干涩:「不要那么想,不要自责,也不用难过,人世,并不是你的错。」
身姿挺拔的军人在那一刻弯下腰来,想摸摸她的脑袋,可是碍于掌心上的水渍而放弃。
但他的目光温软,眸光晃荡:「对于我来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真的很感激你……」
某一刻,他似乎放远了视线,以致于眼中一片辽远,好似在透过她看某个人:「你的存在对我来说,也是得以活到现在的动力。」
——「……」
片刻后,切菜声继续响起。
娑由安静了一会儿,看着早川,笑着走上前去,张开双手,从背后揽住了那个男人的腰。
已经初长成的少女,纤细又柔软。
她在晨光中套着长睡裙的模样,像从画作里踱步而出的剪影。
1988年的春天,她洋淌在日光中,笑弯了眼睛,说:「怎么会呢?不会难过哦,我很高兴,真好,她们走了,这样早川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什么?」
这话叫早川在她的目光中微微侧身,似是诧异。
而她抬起头,笑得开心又纯粹又开心:
——「真可怜呢,早川,你被抛弃了哦!」
——「……」
那一刻,她放开了他,像哄一个孩子一样,轻轻闭眼,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我呢,从刚才我就决定了,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了,因为你是属于我的!」
可是,阿路加却觉得,那个男人在一瞬间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而沉浸在喜悦中的娑由并没有发现。
——「早川是第一个完全属于我的人!」
她只是这般朗声笑着,在清晨的日光中雀跃地拥抱清风。
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少女在梦中笑着絮叨起来:「其实我真正想得到的人是我的哥哥奇犽,但是我知道,奇犽不可能完全属于我,他甚至可能比喜欢我更喜欢阿路加……」
——「所以,有时候我好忌妒哦,甚至希望阿路加消失掉,就像幸子她们一样……毕竟,我最最喜欢奇犽了,所以也希望奇犽最最喜欢我,最好全世界他只喜欢我一个人!」
——「但是,我也知道,他的世界应该自由,他无限辽阔,他可以去爱很多人……总有一天,他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喜欢的人……就像早川你一样……」
这么说的人在明媚的春日中旋着裙笑:
——「但好在她们已经抛弃你了,你只有我了!我很开心哦!早川!」
就此,那个清晨,被切碎的番茄在砧板上流出一片艳红的汁。
滴答,滴答。
它们垂落,在那一年,蜿蜒成了战场上喷洒溅落的鲜血。
——少女杀死了自己曾经说要保护的人。
在彻底结束他生命的前一刻,阴天之下,少女站在战场上,看见他因失血过多而涣散的目光虚虚望来。
然后,他似是笑了,朝她轻轻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见此,面上一片死寂的少女在须臾间像被名为「希望」的光盛满似的,近乎惊惶地笑了起来。
她跑向他,在泥泞的土地上坐下来,还让满身是血的男人躺在自己的膝上,也不顾漂亮的裙子被弄脏。
她低头,拿干净的指尖擦着他的脸,似是温柔地诱哄:
——「我还是不想杀了你,早川……我带你回家吧……」
梦中,灰郁的天好像没有尽头。
作为纷争的中心,那片土地颓败得不堪入目。
其中,只有身穿洋裙的少女依旧干净,像一抹突兀抹上的白颜料。
意识开始涣散的军官似乎已经踏入死亡的界限了,他喃喃地念了很多个名字,有幸子,有松田,有怜渚,有小山田……还有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