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的脑袋又被提起来了。
在地下室被关了太久,每天只有一顿饭,隔三差五还要挨鞭子。从杀死了包括父母双生兄弟、还被某个王叔逮到以后,这样的“生活”就成为了贝尔的日常。就像被闲置的机器会生锈一样,太久没有与能够交流的人类接触,这个孩子也忽略了很多事情。
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现状其实相当屈辱。话又说回来,都已经是阶下囚了,也没必要攀比被怎样对待更过分一点。
和那个身体被酒与美人掏空的王叔不同,连气息都一同隐藏起来的家伙,不是自己能胡闹的对象。
锁链很沉重、只要略微动弹一下就会增加负重、身上的伤口很痛、今天还没有补充过水分、送饭的人也一直没来。
负面条件太多了,罪魁祸首还会隐身,根本就看不见目标。
……诶,竟然看见了。
原来人就在面前,只是贝尔缓了好一会儿才有睁眼的力气。
厚重的刘海早就因为血液沉积而变得黏腻厚重,被揪起来反而让脑袋轻松了很多,视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晰过。
他略微抬起眼皮,面前的绿宝石散发着堪称妖异的光芒,在夜晚中格外醒目,刺的贝尔有点睁不开眼。
这里不是夜晚,是地下室。
明亮的也不是绿宝石,是她的眼睛。
就像贝尔从声音里感觉到的那样,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一个是尚且稚气的少女,在她头上坐着个玩奶嘴的婴儿。
婴儿说:“你对他很感兴趣嘛。”
少女答:“不到感兴趣的程度吧,不过有话想要问呢。”
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之后,贝尔终于能看清她的脸。
非常精致的东洋面孔,表情看上去有些疑惑,唇角保持着惯性的上扬,看上去可不像是会揪着人头发把脸提起来看的类型啊。
“我很少遇到别的双子,更何况还自己杀死了作为半身的另一方。”少女凑得更近了一些,她凝视着贝尔的眼睛,似乎在里面找寻着某种事物的残留。
她向贝尔求解:“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嘻嘻嘻……”
贝尔听见自己大声笑了起来,尽管这动作牵动了全身伤口,消化物匮乏的胃部也疼痛到难以忽视,可他还是乐不可支的大笑着。
啊。只要想起那个瞬间,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就会重新回到贝尔身上。
“王子杀死了命运。”他沉浸在那种梦幻而癫狂的余韵中,情不自禁舔了舔干裂的唇,凑上前想要观察她听见答案那一刻的表情:“然后,取回了自己的命运。”
可惜贝尔并没有看见想象的反应。
因为少女只是一边感慨着“这样啊”,一边举起了手刀。
在她露出笑容的同时,牵引着贝尔脑袋上的力道被收回了。
头颅自然下坠的同时,贝尔失去了意识。
而坐在眠脑袋上的玛蒙也幽幽开口:“我是不会帮你搬他的。”
眠这时才露出了贝尔想看到的表情:“……诶!前辈,友爱一点嘛!”
“你说你打晕他干嘛,让他自己走过去不就好了。”
“可是他很吵,一路带过去好麻烦的,肯定会很引人注目,瓦利亚不是暗杀部队吗?”
“……………………”
玛蒙觉得还是应该让杜尔自己告诉她,暗杀部队只是个名字,并不能代表什么。
“你自己扛着他。”
“那玛蒙前辈就不能待在我头顶了。”
“切,只是图方便而已……范塔兹玛?!”
黄金蜥蜴松口放开了自己的尾巴,轻快的在眠手边游了一圈,紧接着飞向了昏厥的金发孩童,在他脑袋上打转。
眠觉得这一幕很可爱,又有点好笑。
“天使(拉结尔)和恶魔(贝尔菲戈尔),反倒是恶魔活下来,还戴上了光环吗。”
她微笑着注视贝尔:“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被命运操纵的选择呢?”
玛蒙已经完全没工夫在意眠恶趣味的玩梗了。
“范塔兹玛!!”
听见玛蒙有些气急败坏的呼唤,黄金蜥蜴大大的圆眼中浮现出纠结,它用尾巴轻轻点了点贝尔背后的锁链。
眠理解了它想要传达的意思,抬剑砍断了贝尔四肢上的锁链。
范塔兹玛又在贝尔脑袋上转了一圈,人便飘了起来。
“啊。谢谢你,范塔兹玛。”
看见眠抬起手,黄金蜥蜴自己抬起脑袋蹭了一下她的掌心,被指尖轻抚时开心到周身飘起小花花。
等眠把手收了回去,它才游回了玛蒙头顶。
玛蒙觉得自己兜帽下的脑袋现在比威尔第还绿。
他只是偷了一下懒,怎么就被偷家了。
很生气,可是又能怎么办。范塔兹玛只是一条小蜥蜴,小蜥蜴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他这个主人怎么管得着。
盖尔特王储则是觉得自己被仙人跳了。
那两个瓦利亚的杀手,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把他那失踪快一个月的侄子扔在他面前。
……该死,没想到贝尔真的还活着啊。
那一瞬间他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最初,他是真心想找回大哥的子嗣,可是在国内翻天覆地都没找到贝尔的下落,王储只能做好贝尔已经死亡的打算。
有些想法一旦出现,人就回不去了。
王座就在一步之遥的位置,比起对侄子动用私刑的的二哥,当然是他更能负担起这个国家的未来。
他是真的敬佩大哥,所以在大哥活着的时候安安分分做个好王弟。
可谁让大哥死掉了呢?
看见浑身伤痕、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地上的贝尔,哪怕知道他是个小恶魔,王储也心疼了起来。
心疼的同时,他做出了决定。
酒池肉林了一辈子的父亲活不了几年了,晚年最喜欢父慈子孝的戏码。
看见这样的贝尔,他都产生了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