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迪诺和伊月赶回加百罗涅城堡时,这里已成一片血海。
台阶如同铺上一层猩红幕布,变作通往权力王座的红毯,这里充斥着迪诺最厌恶的颜色与气味,然而他必须要顺着这条猩红的道路一直向前,才能见到自己此刻最想要见到的人。
“等一下,十代目,伊月君。”罗马里欧抓住两个神思不属的少年,示意他们往地上看去:“看他们的伤口。”
全都是一击毙命的剑伤。
伊莱格拉莱可不配拥有这样的剑士。
迪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原本行尸走肉一般的步伐忽然加快,他迅速奔向三楼。
在与伊莱格拉莱的正面对决当中,这个少年终于将自己跟随第一杀手所修习到的事物发挥出了出来,蜕变为一位值得被信任的领袖。自他左肩蔓延向手臂的加百罗涅刺青就是最好的证明。
需要自己守护的家族成员就在身后,迪诺的步伐不再跌跌撞撞,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踏在了血河之中。
迪诺登上了三楼。
他看见了正在用窗帘擦拭剑刃的剑士。
加百罗涅驻守的是一座被海蓝与翠绿环抱的城镇,迪诺对这两种颜色有着与生俱来的热爱。
只是现在,他看着那对冷冽到如冰般发蓝的绿色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剑士认出了他,“是迪诺啊。”
剑士对着迪诺露出一个笑,变回了迪诺所熟悉的那个少女。她将剑收回裙底,拿起放置在窗框上的一把断刀,这次只是随意擦拭了一下,紧接着问道。
“伊月呢?”
“就在后面。”
迪诺感觉自己握着鞭子的手逐渐失去力气,他怔怔注视着眼前浑身浴血的少女,声音变得小心翼翼:“眠……”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换掉了原先那个可爱的称呼。
“嗯?”目光越过迪诺的肩膀,在随后的人群中,两对相同的祖母绿色互相倒映出彼此的身影。
眠向伊月走去,路过迪诺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觉得你也可以好好教育一下你爸爸。”
大理石地板上,血迹比马蒂斯的画作更加野性狂乱,这侵略性的色彩却在苍白的剑痕前戛然而止。
这是血。这是恶。
这是必要之血。这是不可或缺之恶。
迪诺握紧手中的长鞭,喉结略微滚动,生涩而坚定地追望那个剑士。
“眠……谢谢你。”
被唤出了名字的人没有回头,只是随意挥了挥手上的萤丸。
被她近身时,罗马里欧几乎无法控制住身体的僵硬。
透过这下意识地戒备,眠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并不妥当。她穿的本就是来到加百罗涅城堡后新添置的衣服,倒也没有多在乎身上溅到的血迹,只是抬眼看向伊月问道。
“吓人吗?”
伊月摇了摇头,终于将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两人牵在一起。
“那是什么把你吓到了?”眠凑近他嗅嗅,然后微微歪了下脑袋,侧着脸看他:“是因为开枪了吗?”
伊月麻木的面容终于变换出一点表情:“狗鼻子。”
罗马里欧觉得这幅姐弟相亲相爱的画面只要不放在这座加百罗涅城堡,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副很美好的景象。
可正因为发生在这座城堡里。
发生在遍地残破尸体的地狱绘卷之前。
又配上了这样的对话。
“打中了,但是没打死吧。”
“你怎么连这都猜得到?”
“看你的表情就都知道了啦。然后呢,对方跑掉了吗?”
“没有。”
想到那荒诞的景象,伊月忍不住叹口气,用脑袋撞了一下眠的肩膀:“被安翠欧吃掉了。”
“安翠欧?”
“迪诺从列恩那里得到的乌龟,你现在去港口还能看到。”
“嗯……”眠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个名字不就是把‘Enzo(恩佐)’写成片假名再用日语念出来嘛?”
-
“我还在好奇你究竟给列恩灌了什么迷魂汤药。”里包恩神色平静地说道:“会用这个念法,大概是因为在结茧之前它正想着你吧。”
眠刚完成洗漱更衣,擦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并不意外里包恩会来找自己。
但她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列恩竟然懂得日语吗?真是一位浪漫的小绅士。”
听见眠这样说,列恩微微勾了勾尾巴,差点就没能控制住形态记忆。站在窗外的里包恩则是抬了抬帽檐,用那对如夜色般漆黑的眼瞳注视着她:“不邀请我进去吗?眠。”
“当然,请进。”她刚说完,房间的门也被敲响了。
不过这位访客却没有那么礼貌。
叩叩叩三下过后,同样完成洗漱更衣,伊月拧开门走了进来。
他径直朝着眠抱了过去,然后才看见一旁的里包恩,顿时报赧地松开手:“抱歉,里包恩先生……”说完,伊月又意识到不对,这不是眠的房间吗?
“下午好,伊月。”里包恩看出他的尴尬,为此笑了起来:“没关系,这不是什么需要你回避的谈话。”
那个笑容让伊月联想到了三途川的阎魔大王。
伊月现在很想调头退出房间当做自己没进来过。
但想要和眠待在一起这个想法更久更久之前出现,深深扎根在他心底。
用那把M1911A1对准想要偷袭迪诺的家伙时,伊月非常冷静,大脑瞬间把在黑手党学院里所学到的东西通通过了一遍。
然后在扣下扳机的同时全部忘掉。
(我必须要见到眠才行。)
听见子弹击中肉亻体时,伊月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然后在心灵因为拥抱住对方而感受到无与伦比的踏实中,他感到由衷的庆幸。
(还好那天晚上我没有睡觉,一直在院子里等着眠回来。)
不管眠心里怎样想,就算她根本不需要,但伊月觉得自己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