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蒙蒙亮,许氏的家宰,就带着一辆装满了货物的马车,站在姬子追大人的府前,请求开门,并说道:“这都是新到的货。城门一开,咱们就直接过来了,弯儿都没打一个。新的不能再新了。”
门人果然去报告了。
不多时,向嬷嬷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打量了马车一眼,便让从侧门进去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遛弯的老爷子们,偶尔看了看马车,议论道:“这么大一车布匹?穿得了这么多吗?”
有一位男子,流里流气的模样,正是那个,最近雷打不动坐在大门口的,竖牛的同乡,他又回来了。此时的他,胡乱理了理头发,忍不住凑近了来搭话,分享着自己的小道消息,道:“你们知道啥呀?兴许人家家里死了人,准备办丧事,所以得穿这么多孝衣呢!”
走在前面的老爷子,听了这话,匆匆看了他一眼,脚步更快了,直摇头说道:“这小子,嘴上也忒不积德了。”
那个男子,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这里转转那里转转,见无事可做无人搭理,又缩在了墙角,打起了瞌睡。
再看那马车,入了侧门,咕噜咕噜地走入院内。到了二门,马车便换了驾车的人,许氏家宰便去悠闲喝酒了。
这辆马车,继续前行,终于在僻静的书房前面停了下来。
马车的声音一停,曾夫子便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出来,他的女儿,季云姑娘,跟在他后面。曾夫子对着马车说道:“大人一路不辞辛苦。曾某恭迎大人。”
须臾之间,只见马车里的货物呼啦啦坠落一地,杂乱的货物中,站起来三个男子,正是姬子追和宁老家宰,还有宁卫三人。
姬子追风采依旧,潇洒坦然,笑着回应曾夫子。他看来看去,问道:“我家夫人呢?”
不问还好,这一问,本来就眼睛红红的曾季云姑娘,直接眼泪纷飞。她哽咽着说道:“大人,快回房去看看吧!夫人她……”
后面的话,曾季云姑娘不忍再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曾夫子,也一脸灰败之色,他叹息而言:“未曾保护好夫人,是我等的过错。”
姬子追的嘴巴一张一合,直至颤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那双闪亮如星的双眸,此刻聚满了一池的伤心和痛苦。那张英俊的脸上,不复刚才的春风和煦,转而如同冬日风霜下的枯叶,布满了即将破碎的绝望和伤痛。那与生俱来的风度,使的他隐忍着内心巨大的变故,匆匆告别,飞奔而去。
不过眨眼之间,姬子追飞奔的脚步,又来到了那间熟悉的房间。阔别多日,温香软玉竟然不知何处?
姬子追亲手推开房门,熟悉的房间,让他想起来前几个月的事情来。他还记得,那日离别,作别三次,孟儿送他,直至五父之衢。
他们俩第一次告别,就是在这房间里,夫人孟儿的手,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庞。那日的孟儿,踮起脚尖,靠在他的身上,那双温柔娇嫩的手,抓住他的肩,软语温存地撒娇,叫他早一点回来。
那日的情景,还有孟儿身上的香气,后来总是出现在他的梦中。
姬子追沉重的脚步,终于走到了床榻前面。他打开帷幔,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儿。
面前的景象,好似一个迎头痛击,重重地刺伤了他的心。
他的孟儿,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张美丽温柔的脸上,全无血色,看起来柔弱可怜。姬子追看到了被子下的异样,把孟儿的右手轻柔地拿出来,果然看到了伤口。
是箭伤。带着毒药的箭伤。
这样直面伤口,姬子追有些不忍细看。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抱起了孟儿。他的孟儿,就这样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怀里,没有回应他的思念,不言不语。
姬子追就这样,无言诉说着爱意,怀中抱着他的夫人,良久良久。
室内,一派静悄悄,爱意无声流动。
室外,几人你推我,我推你,也是风水轮流转。
虢卒长近日升官儿,被调派去做守城门之任。史籍和鞮乙对他先行了礼,又请他去叫门请姬子追出来。虢卒长自是不肯。
虢卒长和史籍,鞮乙三人,你推我,我推你。最后一起指了指一旁看戏的宁卫,示意道:宁卫去叫门。
宁卫看着众人意见一致,落井下石,呲着牙小声说道:“每次都是我。大人都有意见了。再说了,夫人如今这个样子,大人刚才那眼神儿,杀人的心都有了。我,我,我害怕。”
说完,他犹豫着,胡乱指来指去,指了指曾季云姑娘,说:“你最会讨夫人欢心。你去吧!”
一旁的尹蓍,连忙帮忙说道:“凭什么呀?夫人是为了保护小柳姑娘,才自顾不暇受伤的。这么论起来,谁让你不早点劝大人回来的?还怨你,你去!”
向二也开口道:“去吧!贤弟!除了你,咱们谁知道大人的脾气?若是说错了话,岂不是误了大事?快去吧!”
众人手势一致,都摆手推着宁卫过去。
宁卫无奈,只得忐忑不安地敲了敲房门,小心请示,才入的门去。
过了一会儿,姬子追果然出了门,去书店房汇合曾夫子。曾季云姑娘和尹蓍,留下来照顾夫人林孟。
向二哥他们跟在后面,小声问宁卫,道:“怎么回事?你挨骂了吗?怎么这么久?”
宁卫放慢脚步,和他们一致,说道:“没有。大人在跟夫人告别说话呢。”
小柳听了,揉了揉哭肿的双眼,终于有了笑意,问:“夫人醒了吗?她说什么?”
宁卫撇着嘴巴,摇摇头说道:“当然没醒了。大人在那儿自说自话呢。或许是太过想念罢了。”
小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费力地眨巴眨巴眼睛,才说道:“居然让瑾之这家伙说中了……”
话音未落,姬子追在前面发话了,说道:“小柳,这毒是怎么回事?尹蓍可曾解得?”
小柳不敢欺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干脆利索地说清楚了昨日之事,还感慨道:“尹大夫和尹夫人,在为国君的祭祀准备。本是不便会客的。昨夜,若不是曾季云姑娘,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