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却倾说要去宫中,还真便去了。
这一路她强装镇静,连旁人的目光都不敢稍加注意。
只生怕自己心中的恐慌有如草芽。
微微加以质疑的浇注,便会肆意滋生,直至缠绕她此刻佯作坚定的脚步。
殿门口,却倾却遭门前的太监拦了下来。
“什么人,胆敢擅闯宫室!”
尹却倾在惊骇中,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前些日子还是迷迷糊糊着,吃过贵妃给的药,才稍稍好了些。
一遇了事,她秉性中带有的软弱便会融进骨子里,凝滞住此时的一切反抗举动。
或许正是因着这副性情,她也曾埋怨过阙国的血脉。
自然,她更憎厌并无胆量反抗本性的自己。
“李公公,她是江司阶府上送进宫里的。”
“江司阶而今在皇城里头也算得上是个红人了,他的亲眷意欲面见圣上。大哥您,该不会连通报一声也不舍得吧?”
正在此时,一直在一旁的锁秋蓦然上前,替却倾解释道。
那侍卫顿时便是一愣,立刻同身边侍卫耳语几句。
江司阶其人,几年间官职飞升,虽不过司阶,便已颇得圣上恩宠。
此事早已惹得朝中非议,何况侍卫一向是最通消息的,更是清楚。
稍时,他便故作咳嗽几声,正色道:
“我即刻便进去通报一声。”
锁秋同却倾相视一笑。
笑意淡去后,却倾面色却比之方才都黯然几分。
她如今神识清明些了,能记起一些事,也不至于同先前那般糊涂。
可时至今日,她但凡索求些什么,都得是依凭着江端鹤的身份和能力。
她不由得又想及有娘亲在的桉城。
在桉城,她不必处尊居显,便可过上正常生活。
至少不比在铎朝,几经颠簸浮沉,甚至连自己的朋友都护不住。
那李公公才进去没多久,便回到门口。
“那个,你们俩儿,过来。”
却倾同锁秋忙奔走上前,侧耳聆听。
李公公张望四周,面森仍有余悸。
“眼下里头正乱着,我看你们进去也讨不得好,还是在门口候着,待贵妃……里头的娘娘出来。”
“可……”
却倾几欲再加以解释。
锁秋先一步上前,扯住却倾的衣袖,拦下她未曾脱口的话。
“侍卫大哥,还请您行个好,透露下呗。”
却倾眼见锁秋伸出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递到那侍卫手里。
李公公手攥着那百合金丝玉簪,细细瞧赏过一番。
他上挑的细眼才骤然溢出些许晶光,咧起的嘴角有些像猫,整张脸瞧着更似是老鼠。
“这贵妃娘娘宫里的东西,就是好。”
将簪子收进袖间,他才复又环抱双臂,扫视过却倾、锁秋二人。
“过来。”
锁秋挡在却倾身前,忍着恶心,探出头去。
李公公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淑妃娘娘领着大皇子,指认贵妃给他们母子下毒,眼下皇帝正是勃然大怒。”
“这样事原也不怎样光彩,上边未必想教旁人知道,姑姑你也须得注意着才是。”
“是了,多谢李公公。”
锁秋愣神,转身回到却倾身边,一步更比一步发颤。
直至到了却倾跟前,被她攥住了手,才骤然清醒。
锁秋身子微晃,才忽然觉着自己背后是涔涔冷汗。
“锁秋姐姐。”
却倾瞪大双目,凝视着锁秋呆滞神色,着急地晃了晃她。
“却倾,真是要变了,一切都是。”
正在此时,殿中忽又寂静下来。
细听去,但有铁甲相击的清脆声响。
几名侍卫押送着身着华服的女子,直直向门外走来。
“越甯姐姐!”却倾奋力呼唤道。
昔日的贵妃,为人直呼名讳,何人来了,都得称道一声不守规矩的。
眼下的齐越甯,单是能保住这名姓,便也算得上是运气上乘。
她头冠仍旧精致齐整,妆容上也保留着贵妃的矜贵和体面。
齐越甯忽然停住脚步,愣在却倾身前。
她面上满是悲戚和落寞。
连先前在宫里同却倾倾吐苦水时,也不曾是如此神色。
她一眼也并未落在却倾几人身上,只不知所云。
“锁清,锁秋,人各有命,去做你该做的吧。”
落言于此,齐越甯便回身而去,为几人裹挟着向远处走去。
这一次,却倾没有哭。
也正是此时,她才第一次明白,自己又要失去一个难得的好友了。
锁清听闻齐越甯的话,也听懂了。
她狠狠抹过眼皮子,连眼尾都搽得赤红。
“走啊。”
锁清领着锁秋、却倾二人,向着齐越甯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从前贵妃宫室,净清殿的方向。
直至在宫中待的最末那几个时辰,尹却倾也未能将事情问个清楚。
她也便只知晓齐家勾连外臣,惹恼了皇帝。
齐越甯又是被自己亲生子指认下毒谋害宠妃,此次更是在劫难逃。
在之后,便是锁清、锁秋着急忙慌着替她收拾行李。
“锁秋,她一个人走,怕也不怎样妥当,还是你带着她一同回去,届时再回来。”
锁清打着包裹,忽然说道。
却倾愣了愣,忙又问道:
“锁清姐姐,那你呢,你留在宫里头,该不能受了他们欺负吧。”
锁清深深望了却倾一眼,见那真情满溢的一双眸子,神色更是黯然。
“我的事,你便不必担忧了。”
锁秋知道她的意思,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