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却倾一步立得不稳,便跌下楼梯。
她耗尽残余的些许气力,才不至于使右臂上的伤口砸在地上。
而她左侧的身躯,则十足地摔在地面,一时不得起身。
可却倾也只是停驻了片刻。
她心中还存着娘亲的事,担忧得很。
于是未有几时,尹却倾便挣扎着起身,向楼下奔走而去。
方才的那只游隼,突破窗户,闯入房间。
是时,他已变回原型,向却倾走来。
却倾只稍稍偏过头,便察觉到身后着墨色铠甲的士兵。
这一身的甲衣,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尹却倾更不敢怠慢。
但走下楼梯几步后,她忽又停下步伐。
此时,身后的游隼士兵定会紧跟在她身后,真要去娘亲身边,岂不是前后夹击,她们二人,便更是无力抵抗了。
余给她思索的时间,并不大多。
身后的铁甲相击声,铁鞋踏足声,刻刻催命。
却倾攥着栏杆的手,缓缓颤动着。
从前数十年的光阴里,她很少怨恨自己的无能。
当初父亲抛弃她们母女,由着娘亲一直温和劝导,她也不愿觉着真是自己的过错。
后来屡次身陷险境,她总以为是自己触了霉头,又有江端鹤的卫护和相助,再不肯成日放在心上。
自上次齐越甯的事开始,她才终于觉察。
原来她的无能,不单是会害了自身,更可能致使她身边的人遭难。
如今只恐怕,连她最爱的娘亲,也会遭难。
尹却倾不由攥紧拳头。
她只恨。
恨自己无有天资,不得使父亲满意。
恨自己全无还手之力,不可守护自身。
更恨自己此时毫无法子,并不能驱走异族外敌。
莫说是保卫她的家乡,连是自己的小木房也护不住。
不能哭,却倾,不能哭。
这时候,如若还是哭,岂不更是无能。
她圆瞪双目,尽力不教眸间存蓄的泪水落下。
尹却倾微微蹙眉,心中只忖度着。
她想起先时,臧禁知身为飞行种,乃是铎朝军部的上层,想必实力也在全军中也是上等。
既如此,那房中的游隼,定比楼下的步兵强上许多。
理清当下情状,尹却倾顿了顿,深深吸入一口气。
随后,她便飞身而下,直向着母亲的方向去了。
“娘——”
却倾步姿歪歪扭扭,向自己娘亲的方向奔去。
待到她终于寻见尹戴华时,其人正蹲坐在墙根。
尹戴华环抱着自己,不住地颤抖。
她跟前的那个士兵,已为长枪穿心,口中溢出些浓烈发黑的血。
“却倾,你可有事?”
尹戴华目光骤然聚焦在却倾身上,她匆忙从血泊中起来,向却倾走来。
“娘,快走……”
娘亲一过来,却倾便再支持不住,猝然瘫倒,依在尹戴华肩上。
尹戴华一扶上却倾,便是染了满手的血,她一见到却倾周身上的朱红,便着急忙慌道:
“却倾,你怎么了,浑身的血。”
“娘……”
却倾将下巴扣在娘亲肩上,声色有些凄然。
尾调间,竟染上些柔软的委屈。
“却倾,给娘亲看看,何处伤着,可疼了,是不是?”
尹戴华伸手抹去却倾面上的泪珠,疼惜地整饰好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娘亲,快走吧。”
却倾意识模糊,呢喃着说道。
“不怕的,我们却倾从来不必害怕的。”
尹戴华泪水零落了满面,她紧紧搂住却倾,近乎是将她深深按在怀中。
仿佛稍稍不注意,她一直悉心呵护的女儿便会猝然消散。
却倾只觉着浑身上暖流浮动,渐渐舒适不少,尤其是右臂伤口处。
“娘,却倾觉着很暖,舒服得很,是不是,老天爷要收了却倾去。”
“不会的,不会的。”
尹戴华更是用力拥紧却倾,不断摇头。
也不知是在向却倾否认,还是对着自己。
却倾臂膀上的伤口太深,泉涌似地冒出鲜血。
正如是这世上所有事物消逝,她身上溢出的血,也仿佛是抽丝剥茧,有所穷尽的。
她自己虽不很清明,但也隐隐约约知道些。
那血流穷尽之时,意味着什么。
“却倾,你坚持住,千万不能睡过去。”
尹戴华晃了晃却倾,声色中满是哭腔。
从她难以舒展的愁眉中,仿佛可以看出却倾此时的景况。
正在此时,方才的游隼士兵忽然闯入房中,举枪直向母女二人刺来。
却倾已然昏沉,倚在尹戴华怀中。
命悬一线之际,尹戴华骤然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眸。
她先是将却倾揽至身后,随后又一把攥紧飞来的长枪,反向一转,那士兵也绷直手臂。
二人同时发力,一声爆裂巨响,长枪便从中端的棍把处迸裂开来。
趁那游隼士兵片刻呆滞时分,尹戴华迅疾将却倾藏在橱柜后。
她飞身回转,放下却倾的动作,却是极轻极缓。
游隼士兵见了她严阵以待的样子,略笑了笑,便道:
“阙国边境,小小桉城,竟还有如此高手。”
尹戴华面上忙是愤懑,冷声道:
“大胆贼人,竟敢伤我女儿。”
话音未落,尹戴华便穿掌飞向那人。
那士兵似乎始料未及,本能向一边避去。
可尹戴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向另一边蹿去,挥手拔出方才插入士兵胸口的长枪。
见状,游隼也反应过来,双指划了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