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当真去了?”
哲元帝一手紧紧攥住龙椅把手,厉声问道。
“是,陛下,臣下唯恐情报有误,还特特派人去查过。当日陛下派去的一干精兵,无有回到军中的。”
哲元帝心中忖度着,很快也平复了神色。
“江端鹤此时在何处?”
“回禀陛下,方才有探子来报,江端鹤今日一早,已进入我朝境内,想必不出十日,便会回到都城。”
“哼,他的脚程倒是快。”
……
“却倾,你尝尝。”
江端鹤煮了一碗汤羹,放凉了些,才递给却倾。
却倾接过汤碗,一时却并未饮用,只放在手上。
这些时日,她总是淡漠神色,说出口的话,倒比江端鹤还少。
江端鹤见她神色黯淡下去,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亦偏过头,随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
那日他们在桉城,江端鹤先是将却倾放在军队用的马车上。
他自己,则是回到却倾家门前。
为的,不过是见一见故人。
“师姐,你如今可真不比从前了。”
尹戴华闻声,迅疾抬眸,伸手抹去面上沾染的血。
他们前些日子才刚刚见过。
眼下一个是衣装华贵齐整,一个却是深陷于污血泥泞之中。
“江端鹤,我们早已无话可说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尹戴华面色凄凄,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如今已无力守护却倾了,请你务必要……”
“不必你说。”
江端鹤并没听完她的话,回身而去。
“江端鹤,我的右手,还会好么?”
却倾一句问话,促然将江端鹤从回忆中扯出。
“却倾,我……”
他愣了愣。
江端鹤很少有木然回答不上的时候。
尹却倾只微微阖上眼,轻轻扬起头。
她伸出左手,拨弄着眼中的光影。
“别自责,这世上的所有,都是有限的,包括你的法力。”
“却倾……”
江端鹤眉头一皱,仿佛有些难过,走上前,将却倾揽入怀中。
“你的法术,无法拯救已经逝去的事物,对么?
江端鹤只是挽起她脸颊两边的发丝,既不肯定,也未否认。
却倾感觉到他的举动,愣神片刻,才复又说道:
“否则当时,你也便能救我娘亲了。”
江端鹤不忍,开口劝慰道:
“却倾,我会再试试,或许还能恢复些的。”
“不必忙了。”
却倾摇摇头,回眸望了江端鹤一眼。
她从前听闻,有些修行之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老去。
他们虽不能延长生命,却可永葆青春。
却倾的父亲便是如此。
却倾的娘亲却随着光阴流逝,逐渐老去
因此尹戴华也曾宽慰却倾道,父亲的离去,不过是因着色衰而爱驰。
她从前是不信的,不知怎么,如今倒也相信了。
却倾的目光长久地落在江端鹤面上。
他们也有一年不曾相见了,可他的脸仿佛一直就是这样,从来不曾改变。
“逝去的,便让它逝去吧。”
却倾轻声说道。
或许这世上珍视的所有,终究都会归于一声低低的叹息。
上一回进入铎朝都城,却倾藏匿于马车之中,面上覆纱。
她要避开所有人,不敢教任何心怀不轨者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这一次,江端鹤领着她,光明正大地走入都城。
有些事,即便不能使这世上之人都清楚,也合该让能知道的人都知道。
“过些日子,我们会有新的宅府,那儿会多些人伺候,你也不至于寂寞了。”
这是江端鹤告给她的。
尹却倾只是愣了愣,稍时方才开口问道:
“那禁知姐姐呢?”
这下轮到江端鹤沉默了。
二人抵达府邸时,已是深夜。
却倾独在房中,也不知是否是因着环境陌生,到底夜不能寐。
说是陌生,倒也不算了,一年前长久住过的。
可她仍旧一夜不曾合眼。
直至次日清晨,闻说窗外响动。
却倾伏在窗边,眼见江端鹤走上轿撵,很快便离去了。
江端鹤此行,乃是入宫复命。
“江大人,陛下此时正同马将军商讨要务,还请您先在此等候。”
门口的刘公公操着阉人腔调,同江端鹤说道。
“是。”
江端鹤便就此跪于殿前。
此时方至初夏,日头却已渐渐毒辣起来。
烈日暴晒之下,江端鹤额前渐渐浮起汗珠。
他似乎愈发像人了。
这时候,嫔妃们才起身不久,宫人们来往频繁。
足足跪了有一个时辰,刘公公才高声告诉他可以进去了。
行礼问安后,皇帝却一时沉默。
江端鹤不便先行开口。
当下殿中沉寂。
约莫是一刻钟过去,哲元帝才忽然开口问道:
“爱卿,前阵子,你上折子来说,在我朝边境,探查出一批叛军?”
皇帝声色沉闷,尾调高高升起,仿佛透出几分狐疑。
“回禀陛下,臣在我朝边境处,发现一支身着我军铠甲之人,行迹诡异。唯恐惊动叛军,臣并不敢声张,只得独自前往。”
“你去了?可有何发现啊?”
皇帝说的,又是问句,两则。
“臣一路跟随叛军,发觉他们竟前往阙国边境,屠杀数人。”
“竟有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