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尹却倾便终于是看清眼前的一切。
“血,到处都是血。”却倾颤声道。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触眼前人身上渐渐凝结的血块,复又飞快缩回。
这一瞬,却倾想到的并不是旁的。
“你疼不疼?”她悄声问道。
流了这样多的血,谁能不疼,铁定是钻心似的痛。
可这人面上却看不出,他怎么总是这幅样子。
瞧着有点怪。
不过就一点点,说是很多的话,别人会不高兴的。
江端鹤眉间微颦,双眼一动。
她不记得我了?
难道因为是害怕尸体?
“是很疼。”江端鹤颔首道。
“那该怎么办呢?”
他边说着,墨色长尾缓缓挪动,将方才搅碎的块状物埋入小坑中。
尹却倾的注意力却被他的尾巴分走了。
“你有蛇尾巴,你是那条蛇军官?”
蛇军官?条?
“蛇军官,你的尾巴下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没什么,别看。”
江端鹤小心将却倾的脸扶正,好让她一直看着自己。
江端鹤的手上沾了血,黏糊糊的。
腥气直涌入却倾鼻腔中,她很不喜欢这种味道。
总让她想起三年前。
方才就是有股怪味,原是这个。
无怪她鼻尖总萦绕着铁锈味,还以为是怪物呢。
不过尹却倾并没说什么,面上仍是浅浅带笑。
她可不能同伤员计较这些个。
“蛇军官,你尾巴是不是受伤了,我帮你包扎吧。”
罢了,蛇军官就蛇军官吧。
至少她还记得自己。
“不是尾巴。”江端鹤徐徐凑近却倾。
“是身上,胸口。”
尹却倾很快便抬手,将脸紧紧遮住。
“那你自己包扎,我不会看的,我保证!”
不知为什么,同江端鹤在一起,总让她有种怪异的感觉。
不单是心里,还有身上。
更不必提眼下,她前襟上沾染了将要干涸的鲜血。
里里外外,都发着黏腻。
每每想起三年前,江端鹤。
空气都仿佛是灼热而凝滞的。
足教她喘不过气。
“等你包好了,我们一起去我家吧,我娘炖了羊肉汤,一喝便会好的。”
尹却倾试图多提一些圣洁而温馨的事,好让自己移开注意。
“好了,我包好了,你把手放下吧。”
尹却倾露出双眼时,只瞧见江端鹤一张冷脸。
“怎么了,蛇军官,你不高兴么?”
“没有,没什么。”
江端鹤别过脸,语调里充斥着难掩的失落。
“真的没什么?”
尹却倾凑近他,歪着头,一双笑眼微咪。
江端鹤耐不住,偷着眼瞧向她。
如果将这世间,不论男女,可称为是美人之人,都搜罗来了,非是要让世人评个高低。
江端鹤一定会以最为客观的方式将尹却倾排在首位。
当然了,相貌的评判本身便是各人有各人的倾向。
莫说是人了,连是蛇类之间,也各有好恶,江端鹤也并不会干涉旁人的所思所想。
但却倾必须是第一位。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你在看什么?”尹却倾凝视着他,问道。
江端鹤一怔,没说什么,只是更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他怎么了?
尹却倾不知道,不过她是很懂找乐趣的,自己俯下身去够江端鹤盘曲的蛇尾。
“小心。”
江端鹤怕她跌下去,轻轻拉住她一边手臂。
他又怕力气用得大了,会拧到她。
“不用下去。”
正说着,江端鹤将尾巴末端伸到却倾指边,供她随意玩乐。
“蛇军官,你也同他们一般,生下来就是生着黑蛇尾巴的吗?”
却倾伸出手指勾弄黑亮的蛇尾。
江端鹤下半身为蛇身,鳞片成浓重的墨色,在阳光下泛起五色光辉。
“没有,只有鳞片,手,和身上。”江端鹤的嗓音有些生涩。
这三年里,他总有许多话,要告诉却倾,可是一见了面,却也不知怎样开口。
蛇或许很难同人类共通。
“没想到会这样软。”尹却倾戳了戳他的鳞片。
只是因为每每与她在一起,江端鹤都会收起坚硬锋利的鳞片,露出最柔软的腹部供她倚靠。
“对了,蛇军官,这次你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却倾拨动着他的蛇尾,随口问道。
如果没别的事,却倾该回去找尹戴华了。
否则娘会担心她的。
“我是来带你走的。”
江端鹤语气平淡,他眼尾纤长,平时总是予人一种来自捕食者的冷漠疏离感。
但此刻他凝神望向尹却倾,璀璨的金色双眸似有余辉洒落,坚定而炽热。
尹却倾手指一滞。
“你要带我去何处?”
她再笨,也不至于连这个也猜不到。
可惜弱者只有权力声讨,没有能力反抗。
“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回家喝汤呢,你是不是以为我家的饭菜不好吃啊,可香了,我带你去,好不好……”
尹却倾急得扯了扯江端鹤的衣袖,眼眶渐渐染上绯红色。
江端鹤望着却倾楚楚可怜的样子,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她该不会真觉着这样能让那些个恶人同情她吧。
如此只会教江端鹤心软罢了。
“是为了保护你。”江端鹤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