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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1 / 3)

一轮巨大而清冷的半月悬挂在湖面与夜空相交之际。

一叶孤舟兀自飘零在漆黑的湖面。

一股强劲的力道,倏然自高空而来,一瞬便卷起孤舟,将舟中人牢牢捆在高空,不得动弹。

嘉陵被困在舟中,她望向空中的长发道人,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喉间的束缚实在太紧,容不得她发出半点声音。

那长发道人高高在上,看不清面容,他俯视着一切,缓缓摊开左右手。

他的左手边,是一座庞大的城池。那城池楼阁高耸,宫殿碧瓦飞甍,街道上人来人往,甚至能看见小孩子追打嬉闹,热闹非凡。

而右手边,则孤零零地立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实在太孤独了,与左手热闹的城池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选择吧,我的殿下。”

长发道人的声音不是出自喉间,而是雷鸣般,直接轰入人心。

“你要救一个国,还是一个人?”

她心里早已做好决定,身上的桎梏一松,便义无反顾地抽身而去,毫不犹豫地,奔向了那个孤寂的人影。

即使她知道,这个决定是不对的。

她飞向人影的刹那,一声巨响贯空,城池轰然倒塌,千万间楼宇瞬间粉碎,泥土掺杂着尘埃漫天飞舞,紧接着浪声大作,整座城竟直直坠落深海,四面八方的海水瞬间倒灌,冰冷的水填满了城池每一个角落。

废墟的暗黄与海水的苍白间,有丝丝缕缕的红色浮现,如同诡异的点缀。

是人的血。

无数城中亡魂向她追讨而来,哭天喊地,他们的痛苦、不解、绝望、愤怒,瞬间灌入她的四肢百骸,敲打着她身上每一寸皮肤,痛不欲生。

“啊啊啊——!”

她猛地惊醒,嘴唇惨白,呼吸凌乱,汗早已把寝衣里外湿了个透。

又是这个噩梦。

她已经做过相同的梦不下百回了。也就是说,她做了那个错误的决定,也不下百回了。

可是,不管在清醒时分如何提醒自己,在那个梦里,在那个长发道人的俯视下,她还是会无法自拔地、陷入那个错误的选择。

那道人是谁?

那座城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灌入海底?

那个孤单的身影,又是谁?

还有……那个千百次不停地重复错误选择的人,真的是她自己吗?

此时,一位可爱娇俏的侍女闻讯赶来,熟练地把汗巾递给她,再给她端上满满一碗水。嘉陵接来一饮而尽,三下五除二,把满身满头的汗擦了擦,换上侍女递来的新寝衣,又迅速躺下。

“谢谢。我得赶紧多睡一会。”她侧过身,卷了卷被子,“明天不出意外就要见到小公子了,也不知他在南陵卫待的这些年,过得如何。”

侍女不由得心疼道:“殿下,您真的太辛苦了。连做个噩梦,都没有时间被吓,还要担心别人。”

那位“殿下”忽然翻了个身,眯着眼睛对她道:“要不,我把这张人皮的脸再改一改?虽然已经用了几百年,但我总觉得好像还缺点什么。”

还没等那侍女回答,她又自言自语:“算了算了。成事在人,又不在脸。还有,要叫我姐姐,别总是殿下殿下的,小心露馅。”

说罢,已然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自顾自拉上被子又睡起觉来。

很快便到了白天。

朝远帝都白昼时的样子,用“仙都之景”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凡朝远血脉,皆可活到三四百岁,所以信仰天神的朝远人很多。

每到立秋后的第五个戊日,大街小巷都会摆满了秋祭的小摊,大人忙着拜神祭祖,小孩不懂这些,只知道街头巷尾没命地乱窜疯玩。

鲜红艳绿的喧闹大街上,一袭干净的白衣,在神神鬼鬼中穿行而过,是位长身如玉、眉眼柔和的公子。

公子身后还跟着个绛红外衫的少年,这少年气质与他主子截然不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探着身边一切新奇事物,时不时还会在某些摊子前驻足观望,一副流连忘返的样子。

白衣公子倒也不催促,只顾自己悠然一步步向前,完全不担心少年会跟丢。

这一主一仆,便以这种松散却又牢固的方式,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红衣少年还是忍不住定在一个摊子前:“公子……”

这个摊位上,摆着几溜排大小颜色各异的金蟾。几个小鬼头正在那里对着这些金蟾挑挑拣拣,和摊主争论不休。

乍看之下,还真不知道,这里究竟做的是什么买卖。

“公子,给我五分钟,我想看看这个,行不行?就五分钟。”

白衣公子漠然地回首,望了望那几排金蟾蜍,微微点了点头。

“哈哈!”

就在他二人成功在那铺子前驻足之后,离那摊位不远处一间茶阁里,传出一个女子爽朗得意的笑声。

“姐姐,你怎知他二人会在这里停下?”

嘉陵摇头晃脑道:“就算他没看上这家,后面还有的是套等着他们呢,不怕他会不停。”

没高兴多久,她又担忧道:“纯纯,回头再帮我查查,这位于小年小兄弟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听说折鸢身边这些年,只有他一个小跟班?唉,他这幅德行,真是叫人操心。”

“那位白衣服的,就是姐姐日日记挂的小公子吗?”

嘉陵听闻笑容又重新爬上嘴角:“怎么样,很不错吧?”

就在她和纯纯说话间,那边于小年和摊子边上的小鬼头们,已经较量了一回合。

玩法说来也简单。

比试的二人,轮流将对手挑的金蟾一只只放在身上,保持不掉,最后保持最多的人算作获胜,可以挑一只金蟾带走,而输的那个需要付这只金蟾的价钱。

那些金蟾看着平平无奇,可一旦放在人身上,立刻如同活物一般,有的张牙舞爪,有的抓心挠肝,有的还会从肚皮底下的机关里面喷出粘液,每一只,都能对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反应。

头一次比试,因为完全不熟悉那些金蟾都有哪些招式,于小年自然迅速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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