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益含笑目送他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收回目光。
“把握。”他垂眸望着右手,掌心摊开又交握,反复几下,忽轻笑一声,“是得把握啊……”
他放下手,看了眼天色,琬姐姐该饿了罢,她好像蛮喜欢他做的饭的,不过如今养病,还是喝粥为好。
他原是个随便糊弄吃食的人,自从蒋琬来了后,他也学着操持这些厨下之事,做饭已是有模有样。
不过半个时辰,他便端了肉米粥回房。
蒋琬依旧恹恹倚在床榻,墨发散在肩头,衬得她的小脸越发的白如雪色。目光怔怔,始终未曾落在实处,显出几分清冷、几分寂寥。
仲益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原本欢欣的心似涌上了春雨的潮气,持碗的手指略微发紧。
仅是听见那人的只言片语,便这般牵引她的心神吗?
他克制地翘了翘嘴角,将所有情绪敛于心中,迈步至榻前,道:“琬姐姐,我煮了粥,尝尝吧。”
蒋琬神思不属地抬头,循着话接过碗。
她垂着眉眼,麻木地抿着米粥,润湿了干燥的唇瓣。
仲益坐在榻边瞧她,眼中倒映出她的模样,眸光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阴雨绵绵,两人安静地面对面坐着,各有心事。
随着她的动作,几缕发丝自耳侧滑下,就要落入碗中。
他抬起手,自然而然地勾起那几缕发丝,撩至耳后。
指骨擦脸而过,蒋琬一愣,迷茫地抬起头,望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那里含着千言万语,说不清道不明,让她不由怔住。
四目相对,两人眼神交缠在一起,一时都没有移开。
仲益心中猛的一动,眸光不禁幽深。手指动了动,没有放下,反而从她的耳侧滑过,碰上了面颊,温热滑腻似暖玉的触感传递至指尖,心头似乎也被染上了这种温度,开始发烫。
他微微抬眸,掠过她的眼角眉梢,最终落至唇上,粉白的唇瓣蒙有一层水光。
喉间微动,他只觉指尖痒得出奇,忍不住想按上那唇,试试是不是如想象中那般柔软。
他不动声色地向前倾去,指尖轻柔地、试探地往唇边探去。
春雨如潮,天光蒙着层雨色,灰蒙蒙一片,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拢上一层晦暗的阴影,阴郁而柔软。
苦涩的药味缠了上来,阴影笼罩至头顶,似能将她整个人裹在怀中。
目之所及皆是少年的模样,他的面容棱角分明,此刻的眉梢勾着笑,似有缠绵的情思,眸色深深,涌动着即将破土而出的悸动。
蒋琬霎时被其蛊住,万千愁思荡然无存,全部心神都落在了他冰凉的指尖,随着他的动作,似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鼓动着她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风吹来,打着窗棂,摆动间发出声音,惊醒了蒋琬。
她蓦然挥开了他的手,坐直了身子,脱离了他的阴影,绷着张脸,用略微庄重的声音道:“你——”
啪的一声脆响,仲益的脸色僵了僵,眸光沉下去,抬起双手,强硬地掌住她的脑袋。
蒋琬瞪圆了眼睛。
却见他扑哧一笑,指尖蹭过她的唇边,笑声清朗:“琬姐姐,这里,沾上了。”
他轻轻拂过,迅速收回手,掏出巾帕拭去。她没有看清动作,半信半疑,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靠的这么近,气氛太过旖旎。
她极为不适,这几个月朝夕相处,她打心底将其当做自家弟兄照顾,此刻才发现,尚在长成的少年,一日比一日高大舒展,眉眼一日更比一日锋利。
他还是挂着常见的笑容,精致清隽的容颜下又流露出一丝冷意。
他不太高兴。
这个认知浮了上来,她抿了抿嘴,只觉浑身不对劲,仲益这般单纯的动作,她缘何要想东想西。太不应该了。兀自沉思中,行动间便不经意间表达了出来,不禁晃了晃脑袋。
仲益看着她在那纠结,方产生的郁闷才平息下来,唇角的笑容更真切了些。抱着被挥开的手臂,故意压着嗓子,可怜巴巴道:“琬姐姐,你好凶,我受伤了,这里痛。”
那被挥开的臂膀用素白的布密密地缠着,此时布巾上沁湿着丝丝血迹,她不曾发觉这是少年自个趁她不注意时,紧捺着伤口导致,只以为自己用力太过,不由满心愧疚,霎时也顾不上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仔细拆开来重新包扎。
拆开后,便露出纵横交错的伤口,那并非是刀剑割开的细长的口子,而是不规则的,翻着血肉的狰狞伤口。虽然已经清理过了,却还是能够想象当时是如何的疼痛。这样的伤口不止一处,大大小小地遍布在手臂上。
他的伤口上有温热的呼吸,微痛又有些酥麻,丝丝缕缕地缠上心头,他看着她微颤的羽睫,紧咬的下唇,忽得莞尔一笑:“琬姐姐,我逗你的,不痛的,你别哭啊。”他似真似假道,“我会心疼的。”
蒋琬红着眼眶,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为他重新包扎,胸间充塞着吐不出的酸涩。
她包扎好,离开他的范围,定定看了他好长时间,一张口,有些嘶哑的泣音:“当时发生了什么?”
仲益挑着轻浅的笑意,述说着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进了狼窝的事,他夸张得说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描述着如何智斗狼群,故意略过那些惊心动魄、被狼群撕咬的危险处境。
他笑意满满,插科打诨、口谐辞给,愣是将那般险境讲述的风趣横生,逗得蒋琬眉眼舒展,捂嘴轻笑。
她其实有些不明白,仲益为何还要撑着重伤的身体回来救她,依照这些日子他的性格,他该是一走了之的。
他是那般利己的一个人。
她瞅着这个笑容灿烂的人,发觉他对自己过于好了,一种出乎他习性的好。
看了片刻,她道:“当时为何回来找我。”
仲益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琬姐姐,你救我,我救你,我们牵扯不清了。”牵扯不清四个字似乎格外的咬字清晰,蒋琬凭白听出暧昧旖旎的语调。
又听他补了一句:“我当你是我阿姐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