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蒋琬所说,赐于了梅娘。
直到此刻,兰父也不过些许失望,梅娘一个女子,待大人们走后,还不是任他们搓圆捏扁。
却见梅娘直直跪下,双手奉出一纸文书:“还请大人见证,宋梅娘自知无德无能,使父母劳苦,污父母清名......”她掷地有声道,“爹娘逐我出家门,乃人之常情,女儿不敢忤逆父母,今日便与爹娘断绝关系,女儿不孝,若死后堕无间地狱,乃是咎由自取……”
周围似凝滞了,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妇人身上。
万想不到梅娘敢如此作为,这可是在逼着她爹娘断绝关系,这是大不孝啊!
连昭王都不免侧目。
梅娘只匍匐在地,全身绷得死紧,目不转睛地盯着脸下的土地,水珠顺着她的睫毛滴落。
就这么一会儿,已是冒出了一身冷汗,她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竟有些后怕。
她真是大胆,可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许是小妹的死,许是爹娘的逼迫,许是那位贵人温柔又坚定的眼神。
她想,若过了今日,她再也无法获得新生。她已经屈服了一次,为了家里获得高额彩礼,她冲喜到王家,可她的夫君仅是弥留了一个月便逝去。王家认为她克死了夫君,差点逼她陪葬,她的爹娘兄长却不为她出头,是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活下来。
她宁愿是死,也不愿在他们的逼迫下生不如死。
春末的微风已带了一丝热气,吹得院中的枣树花晃晃悠悠,在院中投下几段破碎的剪影,一如众人提心吊胆的心。
“梅娘!”兰母惊声大叫,晕了过去。梅娘却依旧挺直腰背,双手伏地,不曾抬头看一眼。
宋老头下巴的胡须抖动个不停,声音如炸雷般:“逆女!逆女!”他向来认为女子应该性情柔顺,因此一向不喜两个性子刚毅的女儿,哪曾想梅娘竟如此落他面子。
贱人!
血液冲上脑袋,他已是气到极致,左右环顾,一手抓过捕役的大刀,就冲梅娘背上而去,口中叫道:“既你如此,为父成全你……”
“铿!”
大刀被另一把大刀拦住,刀轴一转,兰父手腕一疼,大刀落在地上。这一疼,他脑中陡然清明,缓缓抬头,瞅见前方大人们怫然不悦的神情,眼中划过惊恐。
他踉跄地后退几步,急忙跪下,结结巴巴道:“大人、大人、小的……”
“够了!”李县尉打断他,这一出闹剧实在无聊。这女子虽然确实不孝,但谁让她得了贵人的喜欢。
他捋了捋下巴处不算茂密的长须,道:“既你们自愿断绝关系,本官自会成全尔等......”
兰父还待说什么,儿子扯了扯他衣襟,瑟缩地往一处瞧去,他也不禁转过去,却见昨日来过的少年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身子阵阵发凉,他明了这事已无回旋余地,整个人顿时灰败下来。
这往后余生,宋氏将是笑话一场。人人都会笑他家,失了天大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