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离生向外伸出的腿顿住,点点头,连声应许,仓皇跑走。
拿起手机,发现时间都到十二点半,她只能匆忙跑下楼,冲到校门口,发现久等的顾姜。
他就落在树荫下,修长宽松的蓝色衬衫搭上黑色西裤,满身的书卷气息,未有一丝慌乱着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老师临时把我拉住开了个小会,真是不好意思。”
顾姜抓过她放在树荫里,拿出纸巾为她擦去额头的汗水,“没关系,我都等七年了,这不算什么。”
李离生心下大惊,她就知道这家伙是来找她算当年短信断交之仇的。
“走吧,带你去一家禾水口味的餐厅。”
“顾姜,我发现你从国外回来都没有中文混着英文的习惯耶。”
李离生光顾着抬头惊奇地点评,都没意思到手已经被某人的手掌紧紧包裹住。
顾姜脸上泛起涟漪笑意,“我妈妈说最讨厌中英混杂着说话,洋不洋,土不土。”
“如此锐评,顾清阿姨应该和我一样是受了很多折磨。”
顾姜侧身为她挡影先进。
他从来都是礼貌恭谨,绝无半分错处。
一路上,李离生都在闹闹腾腾地介绍上海的各处建筑,只给顾姜留了点头的短暂时间。
“阿生,我真的好久没听你讲话。”
“干嘛?我······我·····对不起,话太多了。”
在无数次给莽撞买单后,李离生学会迅速地收回话题,然后若无其事地闭嘴。
“我的意思是我很想念。”
他追着她的眼睛,像夸父追日般执着。
“不是讨厌?”
“是喜欢。”
白羊座的热烈在顾姜的身上迅速蓬起,炸裂,燎原。
“真正骄傲的人只有你,李离生。”
顾姜一语定论,撤回目光,又把温度降至冰点。
这是他的狡猾,软硬兼施,轻易地把李离生的心扯得上上下下。
但显然,顾姜会碰壁,李离生这个人最烦别人搅弄她的心情。
她知道她错在没有任何交流,就给顾姜判了死刑,可事实证明正是如此。
顾姜这个人再大度雅量,不也会指责她,李离生小气地想。
两人坐在餐桌两边,无声对峙,都没心情管桌上冒热气的菜。
最终,顾姜投降。
“阿生,你有想过来找我吗?”
“有。”
顾姜听到肯定的答复时,眼里瞬间爆出光芒,把此前的埋怨一扫而空。
李离生轻叹口气,“但是在我考虑要不要出国留学的时候,老刘头突发脑溢血,好不容易抢救回来,所以我只能走到哪里带他到哪里,还好这老头很坚强,复健得很好,后头又遇到疫情,就没什么希望了。”
几乎波澜不惊的叙述让顾姜心里掀起波涛万顷。
“顾姜,我这种人不吉利,谁靠近我都会倒霉······”
“李离生,你是医生,怎么还那么迷信?”
紧接着,李离生苦笑几声,开始自我嘲讽,“我不知道,也可能不是不吉利,而是倒霉。上帝会把我在意的一切夺去,妈妈,阿婆,爸爸,然后又是谁?”
她追着顾姜的眼睛,有如寻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阿生,我也一样,没有父母,也孤单一人,为什么我们不能靠近?”
顾姜伸手握住李离生的手,却被她很快收回。
“时间到了,我要回实验室。”
李离生拎包离开,而顾姜没有阻拦,仿佛又一次重复七年前的命运。
她放弃,他没追。
其实,李离生骗了他。
她没有回实验室,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在上海的街头。
我当然可以麻木不仁地活着,如果我的心碎了,我会死,可我不能死。
顾姜,人都会喜欢温柔的人。
而我粗粝、咋呼,总是逃避。
那,你还要选我吗?
梧桐树绿叶森森,天知会有一阵风卷而来,落下绿叶片片,吹过她单薄的躯壳,把所有喧闹都散去,只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