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南京军区总医院是国内外疗愈肾病首屈一指的专科医院,好多外籍患者不远千里奔赴求医,医院专业高效的透析室永远不分昼夜精密忙碌。
往上一层,特别开辟的单人透析间气氛安静而专注。病床旁,腹膜透析机有条不紊运行着,病床栏,一只银色的手铐固定,另一端牵铐一只略显浮肿的手。苏大强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因为打了些适量安眠的药物,苏大强终于舒坦睡的鼾声四起。
如果忽略当下环境,人面色红润的如同正常人一个。
床边,医术精湛的主任医师对着苏大强的病历报告看的连连摇头。因为人不久刚从京市监狱转过来,没有家属陪护,不敢大意,医生走出病房与专门看押的民警大致说明情况道,“孙警官,苏大强这位病人情况虽然暂时稳定,但人的尿毒症已经发展到了晚期,双肾体积明显缩小还出现了各种并发症,加之病人自身有高血压糖尿病史。如果就此保守治疗,希望不大,基本一年生存期。”
很严重的一个情况了,本真认真负责的态度医生提出另一种可行方案,“通常对这类晚期危重的病人,如果想最大限度延长病人的生存期限,可以考虑肾移植。根据我们对苏大强自身条件的评估以及医院目前能达到的技术水平,如果过程顺利,五年生存期不是问题。”
“不知病人家属,什么意见?”
情况迫在眉睫,跟随过来的警官孙雷却一时拿不准主意,“...再观察两天吧,先给人保守治疗着。”
待医生离开,孙雷拿出手边无间断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苏大强女儿”几个坚持不懈的字让他踟蹰该不该接。
......
彼一时间,一辆私家奔驰从富贵荣华的御景苑出发,往京市高铁去。
司机分神看后排着急拨电话的女孩,有心安慰,“苏小姐,或许等少爷回来了再出发不迟,现在这么晚了,机票高铁都不好买。”
电话那头无人接听,苏岩不放弃继续拨,“谢谢杨叔,但我还是想先看看我父亲。”
话落,车内一晌静下来只余“嘟嘟”拨打音。劝人不过,司机表面答应着一边拨出电话,“......是,苏小姐想出发去南京医院探望,最好订一张今天晚上的高铁票。”
管家在那头说好,挂断电话不耽一刻转拨顾少特助电话。
这同时,载着苏岩的奔驰转变路线往较远一些的机场去,司机圆滑转圜道,“苏小姐,去往南京的高铁票今明两天都没有了,飞机票有一张今天下午的,我先送苏小姐到机场附近休息。”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苏岩点头说好,一直拨不通的手机让她心乱如麻。
苏大强患了尿毒症这事对苏岩而言完全意想不到。在她记忆里、包括苏大强进监狱后都是一副车到山前必有路万事不操心的乐呵模样。
可刘幂幂把什么都告诉她了。苏大强因为病情危重特别办理了保外就医,现在人正紧急转往到南京军区医院总部治疗。
突然间这么危急,晴天霹雳,苏岩接受起来实在困难。
红灯道口,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司机不放心转头看,女孩拿着手机像在发呆,圆圆的眸子水汽盈盈的,眼尾还缀着点泪光,本来莹白的小脸在偏暗车厢里苍脆的发亮。
看起来美丽脆弱,仿佛一碰就碎。
让人忍不住去安慰,“苏小姐别太担心了,南京医院治疗肾病数一数二,安排主治的医生更是这方面顶级的专家,会没事的。”
确实,平常人患了这样严重的病差不多只剩等死,但顾少在关注着,好多看似不能解决的问题完全都不是问题。
但心里还是不免忐忑,苏小姐父亲的事顾少虽然没有刻意瞒着人,不过应该也不想太快让苏小姐知道。
今晚却也不知苏小姐从哪得知的消息大半夜等不及去医院探望,打的他们一群人都措手不及。
突然有电话,司机低头看一眼压低音量听。后排,苏岩还在坚持不懈拨电话。
她并不知道警官孙雷正守在苏大强身边,她给孙雷打电话只是想问问苏大强情况好先有个心理准备,但一次两次总打不通,免不了就有点慌。
再加上这几天睡眠不足,情绪一下来,身体上的各种不适就都涌上来了,手机又提醒电量不足进入省电模式,苏岩眼前一股股晕,她放弃拨打,头抵上微凉的车窗才勉强好受一点。
又一股很看不透自己了。苏大强在苏岩心里当然不算合格的爸爸,人嗜赌如痴、最后倾家荡产偌大的工厂都搭在赌桌上,对她的关心充其量也就比刘琅好点。
可听闻苏大强患了尿毒症,苏岩此刻竟然出乎意料的害怕、难受、一种像愧疚的东西愈发蒸腾。她甚至觉得自己比起刘琅刘幂幂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居然之前一点没察觉苏大强有什么异常,连每月一次的探望都觉得像种累赘......
凌晨三点,街面车流疏落,零星雪花从夜空挥洒,霓虹人影笼上层虚幻,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的。
车子停下时苏岩并没发觉,她阖着眼,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回荡着刘幂幂说给她听的话,挥之不去。司机第二句提醒她才听到,“苏小姐,手机响了。”
还握在她的手里,震感瞬间如此强烈,屏幕上的来电让苏岩所有情绪来不及刹停。
鼻头莫名吞杏般酸涩,苏岩吸一吸气,几秒摁通,“喂,顾霆。”
话叫出去一下就不行了。其实不该喊顾霆名字的,这两个字像有什么巨大的魔力,脱口而出瞬间苏岩心口变得塌软一片,一种急切想要依赖的情绪,不争气酝酿的泪珠扑簌扑簌滚落。
那边有风声,呼啸两秒男人声音递过来,清晰的犹在耳边,“哭了?”
不羁里带一点温柔,这一点温柔就能把人淹沉。
苏岩忍下丢人的抽抽噎噎,“......没、没有,”手擦泪花,瓮里瓮气,“我刚睡着,被你吵醒了。”
“哦,”他未置可否,安静三秒,语气有种不知是一向如此的,还是故意为之的散漫,刀切斧砍道,“我在外面,开门。”
男人声音如此措不及防,苏岩哭声顿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