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知脸红得比来时路上的晚霞还要夺目。
师妹一朝含春怀羞,程之怀这个当师兄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觉得自己眼要瞎,“已经过了三年,你还惦记着文承呢?”
罗少知听了这句话,心头一凉,仰头小声问:“他娶亲了?”
“那倒不是。”
她松了口气,继续红着脸,端起茶杯又抿一小口。
程之怀:“不过他断袖了。”
罗少知:“咳!”
断袖?!
罗少知瞪圆了两眼,脸上的颜色像炸开了大染坊。
程之怀:“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这话可不是我编的,合宫宴上文侯爷对静安王当众示爱,说要当静安王府的侧王妃,还请陛下赐婚,这事儿全京城都知道。”
静安王就是朱悯,系统口中的男主角;静安王妃,便是女主易雪衣。
男二文承不爱女一,改去单恋男主角。
罗少知摸了摸脑袋,怀疑自己脑袋出了问题,又或是耳朵出了问题。
但程之怀神情确凿,不容质疑,罗少知哆嗦着把茶杯放下,结结巴巴地问:“文三,他不是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吗,怎么、怎么成侯爷了?”
“噢,这事儿啊……”
程之怀从官服袖子里兜出一把香瓜子,咔咔地聊起来,“这事儿吧,实际也跟李氏冒赈案有关。三年前李氏这案子不是交由大理寺审理的吗,当时刑部的尚书陆行肃大人告病,冒赈案在刑部那边就只走了个复审流程,刑部的人压根没多上心。前年文承高中进士及第,他是皇上的亲外甥,破格进授了刑部侍郎。没多久就把冒赈案翻出来,重新提交到了陆大人面前。”
罗少知心中一动,前年,文承也才十八岁。
“刑部侍郎不是正四品官?”
程之怀竖起一指朝上:“是正四品上,历代殿试一甲,最多也就在翰林院谋个正六品的官。文承这样的,我朝几百年来还是头一个。”
罗少知皱眉,“皇上为何要这样做?”
文承一不是皇子皇孙,二年纪尚轻没在前朝历练过,他的生母明珠公主虽是淳帝的亲妹妹,但薨落得早,文承也没在公主身边受过教导。
十八岁,一甲进士直授四品,不动脑子也能想到朝中百官得吵成什么模样,皇上在这时候玩舅甥情深那一套,不是摆明了是要坑害自己的亲外甥吗?
程之怀咬着瓜子壳,表情有些犹豫。
罗少知见状,不确定地问:“怎么,还有隐情?”
“我说了你别着急啊……”
程之怀观察罗少知的脸色,惴惴地提醒,道:“其实,侯爷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去年夏天皇上派太医去瞧过,说是他……大概没几年活头了。”
罗少知脸上一空,当场愣住了。
程之怀:“这事我也是回京之后才知道的,六年春天侯爷他不是出过事吗?据说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经常梦魇,癔症频发。六年冬天他还在旧公主府轻生过,不过被府上的嬷嬷拦了下来。全京城都知道侯爷性命堪忧,没人料到凭他那躯病弱身子,在第二年殿试还能拿一甲。我估摸着,兴许皇也是觉得他可怜,想着他只能再活个三五载,才破格让他做了侍郎。”
罗少知攥紧衣角,问:“然后呢?”
程之怀小心地看了罗少知一眼,确认她没哭,掂量着说:“入刑部后不久,文承就把李氏冒赈案翻了出来,转交给刑部尚书陆大人重新审理。去年李氏翻案,皇上为表嘉赏,一纸诏书入旧公主府,宣封绛衣侯。自此侯爷一直告病,到今年开春,已经半年了。”
“咳,”说完,程之怀咳嗽半声,摸摸鼻子,尴尬道,“今年合宫宴,皇上想给侯爷指婚,指的是光禄寺家的二小姐。别说侯爷,人二小姐也不愿意芳华之年嫁给一个眼看活不久的病鬼,不过皇命不可违,光禄寺卿也不好说什么。侯爷就在宴上当着一众人的面,说自己心悦静安王已久,心如磐石,这辈子非王爷不嫁……”
还有些乱七八糟不能入耳的,罗少知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程之怀不太好说出口,便端起茶杯掩饰在口边,含含糊糊地说:“侯爷还说,若自己是个女子就好了,还能趁着体力尚在苟活几年,给静安王府……呃,多添上几位小世子。”
罗少知:……
她张着嘴,呆愣着,好半天吐出震惊的四个字:“他疯了吗!”
程之怀:“总之侯爷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文雅恭良的文三公子了,从前你跟他之间或许有些旧情,但如今他一身沉疴又陷非议,你刚回京,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好。”
罗少知点了点头,实际程之怀的话她半句也没听进去。
文三,如今已是绛衣侯了,他的那一身病……
程之怀问:“方才来时,我看你身边只有一个丫头伺候?”
罗少知压下心头的慌乱,心不在焉道:“在岭南这几年一直是飞飞跟在我身边,习惯了。”
程之怀皱眉:“你一个姑娘家刚回京城独居多有不便,明日我从府上差几个手脚利落的送过来,你且看着用。”
程之怀说话算话,第二天日头刚爬上屋脊,罗少知还没睡醒,便听得飞飞在外左右指挥的动静,说小姐喜欢花香,让人将庭院里的花盆搬到正屋檐下。
重帘相遮掩,密不透光,罗少知抬手撩起床帏一角,柔滑的布料顿时水一样从掌心和腕边淌过。
是产自苏州的酡颜缎,她少时还在江南时曾听娘亲提起过,每年开春苏州都会向京城进贡当地前一年所产出的最好的丝绸缎料。
这间小小私宅,竟拿酡颜缎当床帏。
“咚咚”的,门外响起飞飞压低的声音,“小姐,你醒了吗?”
罗少知每日睡醒的时间大概都在这个点,飞飞估摸得极准,罗少知起身下床:“醒了,进来吧。”
开春,天还冷着,飞飞进屋后拿了厚披风给罗少知披上。
陆续有仆人进来端水伺候,罗少知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便让其余人各自做事,只让飞飞留下。
洗漱时,飞飞道:“今早程大人来过,托我跟小姐说一声,今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