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把头低下来,下一秒,找出口袋里的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相关软件被打包安放在一处。
宋西一个个找出来,点开,归置到后台,再退出,再去打开另外的。
徐羡年没听到她的确定又或者不确定,无所谓,把手收回来。
在她忙活的片刻里,想到几天前和这小孩初次见面后,宋延卿给他拨电话,询问这亲相得如何,跟他孙女谈得怎么样,两人有没有共同话题,后续发展的可能性又为多少。
当年,徐羡年在港中本硕连读,来内地做过一年交换。
宋延卿是他专业课的教授,也跟他在港中大的导师相熟,更因为看重人在专业上的天赋和勤勉,主动给予照顾。
可这也是最多的了,两人关系止于师生。
再有交集,是几年后。
徐羡年作为导演新人,首部电影拿下奖项,本人也凭此获得最佳导演的提名。
处女作给他赚得的口碑和名气,让他在之后电影的拍摄上有了更充足的资金注入。
有些投资人是看到他在电影艺术上的造诣,有些投资人则是单纯看重他的商业价值,认为有利可图,便投了。
但无论如何,对于电影导演来说,拿到钱就行。
预算宽裕了,方能有的放矢,施展才华。
可徐羡年为了回报那一年宋延卿对他的照拂,说丢就丢了。
那时候,五十多的宋延卿一时脑袋发热,轻信骗子太过诱人的利润说辞,给一家利用空壳手段套现的电影公司投了不少钱。
好在老人家谨慎清醒半辈子,攒在银行卡里的数额,远远高于此。
东窗事发时,宋延卿也早有心理准备,乐观地用“破财消灾”的说法来安慰自己。
乐观归乐观,老头子轴拧的性格底色还是改不掉。
空壳影视公司不被端掉,就有更多的人上当受骗。
除去报警立案,宋延卿也把圈内找把能找的关系人脉都摸了一圈,最后不知道应该说巧还是不巧,找到徐羡年这。
事实上,此类事件在他们圈子里屡见不鲜。
很多无良的人为了赚钱,将此归纳成合法的常规做法,更有无良的人,在赚钱后,在酒局饭桌上,将其供作炫耀的谈资。
太多的人心知肚明,也因为不想被牵涉到这些庞大复杂利益链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羡年却在经过调查后,眼也不眨,说检举揭发,就检举揭发了。
被动了利益蛋糕的资本家理所当然会不高兴。
紧随而至的变故更多。
对于徐羡年来说,电影拍摄因为投资中途退出而中断,就是最大变故。
而当时的宋延卿二话不说,拿自己的家底给人把这窟窿填上了。
自此,两人算是成了同生共死过的莫逆之交。
宋延卿评价这人:处淤泥而不染,难能可贵。
徐羡年却在给老人做回复的通话里,自嘲认定,他的思想境界其实也没那么高,同流合污的事,他也是干的。
同什么流,合什么污呢。
自然是跟那小孩的。
小孩拎背包跑得太快,没理由告状,没理由戳穿,更得留几分薄面。
所以,他给宋延卿的答复是:
“这亲相得如何?”
“还成。”
“跟我孙女谈得怎么样?”
“可以。”
“共同话题多吗?”
“算有。”
“后续还有可能继续发展看看吗?”
“嗯。”徐羡年停了下,“但不多。”
“……”
最后,宋延卿在电话那头叹气,心里已经断定又是场失败相亲,互不来电的两个人,嘴上却还留有余地:“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吧。”
想到这里,徐羡年看眼前还在埋头苦干的小孩,嘴角再次牵动。
宋西刚好在彼时忙活完,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没注意到他唇瓣的弧度,是因为,有些东西,急不可耐想让他看到。
宋西学他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机也放到餐桌上。
与他的,并排。
她看着两只手机,脑中莫名跳出“一对”这个词,不合时宜,先丢掉。
徐羡年已经注意到被摆在自己面前的内容,银行账户信息,这小孩的。
她的名字第二次出现在眼底。
他在内地做交换那会,就已经把普通话学得不错了,简体字和繁体字的区别,也在日渐的的耳濡目染中愈发分明。
两个字,笔画少,结构简单。
不想记住都难,也其实第一次就记住了。
宋西。
眼下这个叫宋西的小孩指屏幕,让他去看,允许他随意翻动。
她说:“这里是我现有的几个银行账户,你左右翻翻,加上支付宝,存在微信里面的,还有被我爸妈拿出去用作投资的,总共差不多有二十万。”
说到这,话停了。
宋西想到她的这二十万,跟他买基金投出去的相比,还是杯水车薪。
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往下说,最后对上他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决定还是得说完。
至少态度得表明。
“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我现在还在读书,学的是数媒专业,以后给人做设计挺赚钱的,再加上我还有另外的副业,做账号,兼职模特,过几年再发展些其他的门路,还能挣得更多。”
徐羡年眯眼。
宋西咬唇。
徐羡年在等她把话说完。
宋西深呼吸两口,松开抵住的下唇瓣,把再次卡壳的话补齐,依旧没回答他问的“要不要喜欢”,是因为太确定,喜欢他,不会因为任何而更改。
她说的是:“徐羡年,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养你的。”
试问当下男人心情如何?
第一反应,这小孩连名带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