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前。
宋延卿结束授课，跟隔壁办公室的几个老教授一道去教师食堂用餐。
年轻时候，同桌吃饭聊天谈话的主题皆是学术方面的研究，气氛剑拔弩张，不争论个你死我活是出来，不肯罢休。
眼下人老了，倒是和和气气，干了一辈子学术，哪能在饭桌上还说这个。
话家常成为日常。
宋延卿对面的老教授在说自家刚满三岁半的孙子，那笑起来的可爱模样，真是能把人心都融化掉。
旁边另一个教授是过来人，摇头感慨：小吴，珍惜吧，小孩也就这个时候最可爱，再大一点那个吵吵闹闹的劲，能把你头疼死。
吴姓教授不信，嘴一撇。
过来人老教授把皮球踢给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宋延卿，“老宋，你也是过来人，你说是不是？”
宋延卿专注吃菜，今天食堂有他最爱的板栗烧鸡。
他把鸡腿肉的骨头慢慢抿出来，与世无争，谁也不得罪：“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两个孙女一个二十七八，一个已经上大学，哪里还能记得她们三岁半，什么样。”
吴姓教授看斜对面跟他唱反调的那位，看吧，只有你这么说。
唱反调那位哼哼唧唧，把餐盘里不爱吃的胡萝卜挑出来，无声强调道：老宋不是没说，是不记得了。
两位教授各自嘴一撅，不对付。
宋延卿不参与，只看好戏，乐得自在。
过了会。
惯常有拖堂习惯的几个老教授结束上课，也扎堆食堂。
“老宋，”其中有宋延卿的熟人同事，经过这桌喊他，“你孙女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我刚从教学楼过来，看到她跟一……”
同事想了想，在纠结是说“小伙”好，还是其他别的称谓，“男的，牵手呢。”
算了，看那年纪，也不该说小伙。
宋延卿愣住，在吃的板栗烧鸡不香了。
什么谈恋爱？牵手？不对，等等，是他家的哪个孙女？
宋延卿询问：“小的那个？”
熟人同事，“不然呢，你大的那个，我也没见过。”
宋延卿皱眉，看对方脸上的眼镜，“不会吧，是不是你看错了，我记得你是近视。”
熟人同事也皱眉，“老宋，我远视。”
“……”
同事手里还端着餐盘，摇头道，“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饭菜都要凉，先去吃了。”
说完人离开，去同行一道过来的那桌就坐。
宋延卿还想追问，人已经走掉。
同桌看好戏的两人互看一眼，一笑泯恩仇。
宋延卿放下筷子，开始兀自对着剩下的半盘板栗烧鸡，发愁，再发愁。
情绪延续到午餐结束，还没消匿。
三人回办公室，另外两位教授又聊起先前话题。
孙子孙女什么的，听得宋延卿心烦。
另两位教授互看一眼，再一笑。
同时决定，不说了，不气他了。
吴姓教授宽慰，“老宋，你发愁什么呢，大学谈恋爱不是挺正常的？”
宋延卿：“我家那个小的，才大一，刚开学三个月零八天。”
吴姓教授：“……”
过来人教授接棒：“大一谈也挺正常的啊，我孙子小学可就开始追同班姑娘了。”
宋延卿：“那我家小的，从前估计是被追的那个吧。”
过来人教授：“……”
过来人教授给吴姓教授眼色，你上。
吴姓教授摇头，不上，目光无声说，你上，你刚表现特好。
过来人教授：你更好。
彼时的三人各怀心思，从食堂小径走出来，拐过一道弯，完全没有注意到百米开外，在往反方向逃跑的宋西。
成功错过。
但没有错过，她刚交上的那位男朋友。
这个月，宋延卿第二回在这学校见到徐羡年。
这闲人没工作，不开机，整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看着不舒服。
皱眉。
徐羡年想到宋西管宋延卿喊“外公”，当下在想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
最后，还是，“老师。”
关系没公开，身份没揭开，喊外公，会吓到人。
宋延卿点头，以示回应。
其余两人不认识徐羡年。
宋延卿让两人先走，他跟学生聊完，就回去。
两人离开。
宋延卿问他：“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了？”
徐羡年不能如实相告，含糊找了个借口：“有事。”
宋延卿：“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徐羡年摇头，“不用，小事。”
宋延卿注意到他手边的那只小行李箱，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宋延卿：“一会是要去哪，还带着行李箱。”
这回徐羡年说的实话，“刚从香港回来。”
男人补充，“那边有个宣传的工作。”
宋延卿点头，明白了，感慨地拍拍他的肩，“找点事做，总是好的。”
徐羡年：“……”
徐羡年适时结束对话，“那老师，我就先走了，”说着，他煞有其事，一脸正色地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跟人约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宋延卿后头也还有事：“好。”
两人擦肩，朝反方向而去。
徐羡年没把手里手机收进兜里。
因为方才拿出来看时间时，屏幕接连不断跳出宋西的消息提醒。
宋西：我觉得我外公看到咱俩了。
宋西：感觉瞒不住了。
宋西：怎么办。
宋西：怎么办！
宋西：怎么办！！！
宋西：完蛋……
宋西：他给我发消息了！
宋西：他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