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尧,好想你啊。”诺大的一个办公室里只有南未晞一个人,她轻声的呢喃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车在红绿灯口停下,陆一尧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放在大腿上慢慢收成拳,看着红绿灯的数字由“9”到“1”倒数,绿灯亮起,周围的鸣笛声不断,驾驶座的人还是保持着刚刚的状态,没有反应 。
晏哲侧目盯了他几秒,出声提醒,“陆警官,绿灯了。”
陆一尧回过神,猛的抬起头,正好对上晏哲考究的目光,重新启动车子,用清冷的声音说 :“抱歉。”
“没事,不过,开车走神不该是警察会犯的错吧。 ”陆一尧不说话,晏哲又继续说,“不过,久别重逢,措不及防,也可以谅解。 ”
晏哲是心理医生,察言观色是每个心理医生都必备的能力,以他的专业素养一点都不难看出陆一尧眼底的无措,更何况陆一尧掩饰得并不好。
久别重逢,真的会措不及防。
陆一尧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西南地区的禁毒一线,后来破了大案,受上头的保护政策好不容易才调回来,进了刑警队,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一直做的都是些刀口舔血的工作,接触的都是人性最阴暗的一面,多少次命悬一线,多少次劫后余生,就算敌人的枪抵在了他的脑门上,也不会觉得害怕。
但南未晞永远能很轻易就让他手足无措。
记忆里女孩已经模糊的面容骤然的眼前放大,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从来没有忘记过。
陆一尧送晏哲回酒店放了行李,吃过午饭后,一起去了疗养院。
“啊!”病房里传出女人厉声尖叫的声音,陆一尧的眉头立刻皱成“川”字型,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女人怀里抱着枕头,缩着床上,头发乱做一团,叫嚷着让周围的人不要靠近,又柔声对怀里的枕头说 :“宝宝乖,宝宝不怕,有妈妈在呢。”
活脱脱一个女疯子。
周遭的护士没人敢靠近,看到门口的陆一尧,赶紧求助。
陆一尧靠近病床,女人抬头警惕的看着他,他冷厉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女人的神色也渐渐放松,苍白憔悴的脸色尽显出来,没了刚才的凶狠,“一尧来了啊,你大哥是不是又出任务了,老不着家,我们家小宝怕是满百天了都见不到爸爸。”
“不会,程哥很快就回来了,他说了,他给小宝取了名,回来就告诉你。”陆一尧把语气放缓,抬手在枕头上轻轻抚了抚。
“嗯,他说话一向是可信的,我和小宝一起等他,”林玥又把枕头抱紧了一些,眼里满是宠爱,“小宝马上就有名字喽,要见爸爸了,开不开心啊。”
护士乘她注意力全在怀里的“孩子”上,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好不容易才让她睡着。
陆一尧替林玥盖好被子,退出病房,晏哲正生在走廊的长椅上,用自己的笔本电脑查资料。
“晏医生。”
晏哲闻声抬头,抬手示意他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林女士的情况,看起来比我想像中更严重。”
“是因为换了新的疗养院,我工作调动,刚回安市,她排斥陌生人,不习慢新的环境和护工。”陆一尧双手交握抵在膝盖上,背微微龚着,混身上下透着悲伤的气息。
“难怪,更换生活环境会加剧病人的不安心理。”
“嗯,那是不是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就可以开始心理疏导了?”
“大概是这样 ,对了,方便问一下您与林玥女士的关系吗?”
陆一尧怔了一下,陷入沉思。
“不方便?”傅琛又试探性的开口。
“没有,长嫂如母。”
林玥是陆一尧的老队长程锋的妻子。
陆一尧的父母在他八岁那年就去世了,所以他没享受过多少父母的疼爱、关怀。当年禁毒大队程锋去警校里挑人,一下就挑中了陆一尧。带回队里就留在自己手下培养,大小任务都是两人打配合。陆一尧鲜少回安市,大部分时候都有任务在身,闲下来就被程锋带回家,任何时间,林玥都会准备好饭菜,等他们回家。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程锋对陆一尧而言,是队长,是战友,更是兄长。
后来,程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林玥怀孕六个月,在听到程锋牺牲的消息时,正在爬楼梯,失足跌下台阶,流产了。林玥身子骨弱,昏睡了有一周才醒,在失去丈夫和孩子的双重打击下,失了心智,每天醒来,都觉得自己刚把宝宝生下来,怪程锋没能陪在她身边,想他早点回来。在其他地方,她又很正常。医生说林玥身体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丈夫和孩子都离开的事实,自己建立了心理防线,下意识的认为丈夫和孩子都还在,只能她自己解开心结,才能恢复正常。
已经很多年了。
陆一尧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成功,也请过其他心理医生,但效果甚微,林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好不容易等她状态逐渐稳定了,只要不提程锋和孩子,正常生活都没有问题。陆一尧决定再试一次,联系了国外一家心理研究院的晏哲,他是那所研究院里最年轻的心理医学博士,接触过相似案例,也许会有好的治疗方案,却没想到新的环境让林玥的情绪再次崩溃。
林玥的病情恶化,和南未晞措不及防的重逢,都在提醒陆一尧,他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冉清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南未晞到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有干了的泪痕,部分头发粘粘在脸上,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冉清一脸心疼,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南未晞一瞬间惊醒。
“不要!”南未晞猛的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遇到什么事不开心了,告诉我,冉姐替你出气。”冉清蹲在沙发边,用手在南未晞背上轻轻地拍。
“冉清姐,晚上我可以去BLACK HUMOUR吗?”南未晞蜷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眼里有泪花,睫毛都被染湿了,说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怎么突然想去那了。”冉清心里突然升起一抹不安,她知道的,南未晞除了特别难过的时候,不会去BLACK HUMO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