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的镶金雕花铜镜里,女子明眸皓齿,秀眉凤目,一双翦水秋瞳下施了浅浅脂粉,将她白皙的皮肤映衬得更有几分明艳动人,尤其是那双涂着口脂的唇,像是夜间悄然绽放的晚香玉,诱惑且柔情。
一旁的脂粉盒边,正摆放着昨夜她亲手摘下的凤冠,一夜过去,它纹丝未动,被主人遗忘在桌案的拐角里,甚是孤寂。
秦疏挪动了几分身子,眼角不禁瞥向一旁烛台上已经燃尽的龙凤花烛。
那最后一滴红蜡蔓延在金色的烛台底座上,凝固成一个有些杂乱的形状,看着有些许糟糕。
她木然地看了一眼,因为一宿未睡好,眼里还有些干涩。
昨夜,是她的新婚之夜。
可她的夫君,竟是连新房都未曾踏入,让她独守了一夜的空房。
她自己摘了头饰,在那张铺了喜帕的婚床上平静地躺了一宿,竟是不曾辗转翻身。
虽然知道等不来自己的夫君,却还是不敢那般沉沉睡去。
她睡不安稳。
尤其是在这有些陌生的房里。
只稍稍合了两个多时辰的眼睛,她便再也躺不住,轻手轻脚地从榻上起了身。
外头天色虽已微亮,可一夜的寂静还未停歇,她小心翼翼地在屋中转了一圈后,茫然地坐到了梳妆台边。
正打算自己梳妆,一旁耳房里却是听到了她细小的动静,没一会儿,秦疏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赶忙回应了一声,还未起身,便见着两个丫鬟端着水盆和端盘进来。
秦疏稍稍起身,正欲迎上对面来的人,那人却飞快过来将水盆放下,她还没挪开步子,便又被人扶着坐了回去,“三少奶奶醒了?奴婢来伺候您梳洗。”
秦疏不懂这沐府里的规矩,只能任由她上来伺候,顺便偷偷将人给打量一眼。
是个长相还算清秀的丫鬟。
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看她拧着帕子过来帮自己洗漱时手巧利落,想来应是在府里有几年了。
许是她也看出了秦疏的不知所措,忙笑着搭话道:“三少奶奶,奴婢名唤迎香,那个是迎春,我们以后都是跟在三少奶奶身边伺候的。”
秦疏还没有习惯自己的新身份,有些生涩地点了点头,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便顺着迎香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因着迎春正背对着她在收拾床榻,秦疏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将原本就整齐的床又重新铺了一遍,这才取过了床上喜帕走了过来。
秦疏赶忙收回了视线。
她知道,现在她们已经知道自己昨夜独守空房的事了。
作为新妇,新婚之夜却连自己夫君的面都没见到,这事若是被人问起来,当真是有些难以开口。
本还有些担忧她们会问起此事,可等了片刻也只见她们利落地将屋子收拾好,帮她重新上好妆,又换好了新衣,寻常到不能再寻常。
秦疏一颗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些许。
可还未轻松片刻,迎香又在一旁问她:“三少奶奶,一会儿要去老太太那里敬茶,您是要等三少爷一起,还是奴婢们先带您过去?”
秦疏一愣,看着镜中自己那梳好的发髻和没了昨日半点喜气的妆容,半晌才低低道:“劳烦你带我走一趟罢。”
她的夫君,是不可能回来陪她敬茶的,毕竟昨夜——
秦疏一时思绪恍惚,脑子里浮现自己昨夜坐在那床榻之上,怀着一颗忐忑的心等她夫君时的场景。
手中的裙摆被她揪着又放下,再度又揪起,反反复复不知道许多次后,肚中忽然咕嘟乱叫,竟是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将自己肚子给等饿了。
她忍了片刻,终是没忍住从榻上下去,透过盖头下仅有的缝隙,寻到了桌边。
记得今日带她进来的人临走时曾告诉她,若是饿了,可以去桌边吃些东西,只是盖头,却是不能取下的。
秦疏时刻记着那些话,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小心翼翼送到嘴边。
她自今日坐上花轿时就没好好吃东西,手里揣着临行前她娘亲塞给她的面饼,从家中到沐府有大半日的路程,她一路都是那般对付过去的。
沐家是东陵城的大户人家,而她,不过是个东陵城外的乡野女子,她不知道为何沐府会找人去她家中下聘,却也没办法拒绝这门亲事。
她六岁时生父病逝,母亲独自抚养不起她便改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屠户,日子虽过得清贫,孤儿寡母却也算有了个依靠。这些年继父待她们还算不错,她便也知道体贴家中,早早就去外边干些活来补贴家用。
她如今已经十六,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虽舍不得母亲,可在继父的几番劝说之下,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对于沐府的三少爷,秦疏也是从继父的口中第一次听到。
他说沐府的三少爷沐少棠曾在街头偶然见过她一面,因着才找了家里人过来下聘要娶她,秦疏虽然没见过沐府的三少爷,却也看得出来继父对这门亲事已经认同,原本有很多话要问,可看到沐府那两箱厚重的聘礼,想到家中的困苦,便也没有多言。
她竟就这般嫁人了。
这一切好似都不太真实,像是做梦一般。
秦疏正将口里糕点咽下,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响动,她吓了一跳,怕被人笑话自己在桌边偷吃,于是赶忙起身,匆匆就往床榻边去走。
许是动作过急,前面又看不太清,仓促之下不慎撞上一物,她忙着后退避开,却是刚巧将那红袍裙摆踩在脚底,这下人没躲开,倒是将自己绊了个踉跄,身形虚晃却依旧是没站稳,身子也随即失了重心往后倒去。
惊慌失措间,忽然腰上一紧,她顿觉有股力量自下而来,只将她用力往上一带,便轻而易举地帮她躲过了那摔倒在地的一劫。
只是,那般大幅的动作下,盖在头顶的红盖头却乍然滑落在地,她只觉眼里赫然闯进了一束光,还未反应过来,面前光线又忽然被什么挡住大半,定神之时,才觉自己额头好似撞上了什么东西。
虽然撞得有些狠,却意外地不疼。
秦疏怔了怔,待认真去看时,才发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