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比寻常忙碌时还要累,秦疏难得将这茶敬完了,可身子才沾上凳子,沐老太太又开口问她:“小疏啊,昨夜受委屈了吧?”
她从方才进门就等着沐老太太问昨夜之事,如今终于等到,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般。
新婚次日,作为新妇理应是要同自己的夫君一起过来敬茶的,可今日沐少棠没来,定然是要被追问一番。
当着这沐家掌权人的面,秦疏不好说谎,可也不能将沐少棠昨夜没回房的事透露出来,斟酌了片刻,才摇头道:“秦疏既然嫁进沐府,该事事体贴夫君,不觉得委屈。”
一番话说得既隐晦又大度,沐老太太笑着点头,叹道:“少棠这孩子自出生便没了母亲,这些年都是我和暮芝将他带大,如今府里多数都是女流之辈,他大哥又常在外边奔波,导致这孩子脾气差了些,也不太着家。你既然嫁了进来,那就是我沐府里的人,以后屋里缺了什么尽管开口,便算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尽管说给我老婆子听,老婆子来替你主持公道。”
秦疏一边听着,一边轻轻点头。
她只记着沐老太太跟她说的沐府之事,却没有将受委屈那些话记在心里。毕竟,昨夜她才被自己夫君警告过了一番,哪敢在沐老太太面前诉说什么委屈?便算是有,也只能将它们咽回肚子里。
小心翼翼地在沐老太太的栖凤堂坐了片刻,却是已经到了早膳的时辰,沐老太太吩咐丫鬟们布了膳,这才起了身,带着几人一起折转去了膳堂。
为了方便沐老太太,沐府的膳堂就安排在正院西边的角落里。
路上,老太太脚步徐徐,顺道将路过的那几间屋子介绍了一番。
几人边走边聊,从一段小长廊行去西边膳堂,已然是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
秦疏在一旁静静听着,难免也有些感慨,以往她在家中时常要出去干活,因着赶时间,早上总是随便对付几口便走了,从来不知道那些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起居生活竟有那么多讲究。可她刚刚从沐老太太房里出来,一路见了许多屋子,竟是每一间都有名字,便连那吃饭的地方,也不忘装点风雅,起了个颇具意境的“香宝斋”。
原本秦疏还只是觉得这屋子都有名字,可真当她到了膳堂落了坐,被伺候着漱口盥手,又听着那些被送上桌来的陌生菜名,才总算是见识到沐府这些规矩的繁杂。
早膳下来,再看时间,离她早上从屋中出来已然是过去了一个时辰。
沐老太太怕她不习惯府里的生活,早膳才结束,便让裴晚晴陪着她在府里四处去走走。
这位大少奶奶看着倒是温柔,行为举止也甚是端庄得体,想来应是出自大户人家,她带着秦疏在内院逛了一番,又折转去了院子后边的花园又赏了一会儿花,见秦疏有些累了,便有些歉意道:“你看我,只顾着带你四处走走,倒是不知道你昨日才进的府,现下应是累了。”
秦疏刚想解释说自己不累,裴晚晴便又道:“内院回去的路有几条,怕你走错,我送你回去罢。”
她这般体贴细致,秦疏只好点头应了,两人顺着一条铺了石子的小路回了东院,还未绕进院子里的雕花拱门,便听里头传来一声带着震怒的声音:“打!”
虽然才说了一个字,可那语气里的狠厉却叫秦疏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定住了脚步,再看裴晚晴时,却见她面色如常,眼里并无诧异,像是对这等场景早已习惯一般。
“咱们进去看看,许是少棠回来了。”
秦疏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她拉着手进了院门,这会儿她总算是琢磨出来了裴晚晴刚刚那句话,一双眼茫然无措地四下看了一番,最终落在院子里那个半生不熟的人身上。
是迎春。
只是她此刻处境有些糟糕,正伸着手掌跪在地上,一旁一个家仆正狠狠地用藤条抽在她手心,她眼里含着泪,却不敢叫出声,只用力咬着下唇,瑟缩着身子。
而再往旁边去看,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冷漠地站在一旁,他模样生得俊俏,星目剑眉,仪表堂堂,只是那双眼里噙着太多不羁,满目漠视之下,只有对眼下场景的讥讽和不耐烦。
这便是她的夫君么?
秦疏看了一眼沐少棠,心中小鼓敲得乱响。
昨夜在新房里等人时的紧张又仿佛一股脑地冲上头顶,将她吓得浑身一颤,一只手偷偷揪着衣摆,恨不得抓进肉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紧张,许是昨夜他让人传过来的那番话,许是眼下看他教训人时的无情,秦疏只知自己脚步再也挪不动了,停在了有些硌脚的石子路上。
她来不及收回视线,那边沐少棠便已觉察到她们,一瞬间,一道略显阴鸷的视线很快看了过来,在她的无措之下,和她视线猛地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