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的余光落在院子外的竹篱笆上,秦疏从马车中下来,望着面前熟悉的家,竟迟迟没有迈出步子。
自从昨日得知了自己嫁进沐府的真相,她便有了许多踌躇。
她有些怕。
怕此事只有她一人不知,怕这些年的亲情比不过沐府重金,怕……
秦疏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看到院子里走出来的面具男子,瞬间回神。
“你……”她开口,觉察到他作势要上马车,不由惊道:“你这是要走么?”
男人没有回答,只笑着拍了拍衣袖,反问道:“三少奶奶放心让我留宿?”
秦疏被他问得一愣,想到家中仅有的一间空房,没再开口。
男人低头看她沉思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软,道:“东西已经都搬进院子里了,我一个外人不便留下,明日一早我在路口等你。”
说罢,他一扬马鞭,竟这般离去。
秦疏目送他离开,也不知是喜还是忧,只望着已经远去的马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疏?”
也不知看了多久,身后猛地传来一声轻唤,秦疏回头,见篱笆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她一头长发被暗黄布巾挽起,青灰的粗布衣裳也有些脏乱,许是方才听到动静才匆匆在屋里放下活计赶出来,额头还浮着一层细汗。
秦疏顿时眼眶一热,几步奔至她面前,低低唤道:“娘!”
秦雪莹一边应着,一边将秦疏上下打量,等确认她无恙后才又往她方才看着的方向望了一眼,犹豫道:“我方才在院子里看到放着许多东西,那是……”
“是从沐府带回来的。”秦疏敛起思绪,应道。
她不好跟秦雪莹说这几日在沐府的事,怕她误会,忙解释道:“夫君近日忙碌,不便一起过来,故才让人送了我回来。”
“原是如此。”秦雪莹喃喃应了一声,见她还立在院子外,忙道:“莫要在此干站着了,快进来。”
虽才离家两日,可这两日,秦疏在沐府处处提着一颗心,如今回到家中,这才稍稍轻松了些,她才进了屋,迎面便被一孩童抱住了腿,她低头,见柳鸢正悬着泪看她,“姐姐,你去哪里了?”
柳鸢今年不过才三岁,黏她黏得紧,那日离家时,他哭得撕心裂肺,看得秦疏很是不忍。
她低下身子,将柳鸢脸上的泪擦去,笑道:“姐姐不在家的几天,鸢儿有没有好好听话?”
“鸢儿当然有好好听话。”柳鸢抬手一抹,张着双臂就往秦疏怀里扑,“姐姐抱~”
秦疏笑了笑,习惯地就要去抱他,没想秦雪莹却是一把将柳鸢抱起来,责道:“姐姐路上累了,让她歇歇。”
“不要不要,我就要姐姐抱!”
柳鸢却是不依不饶,在秦雪莹怀里一阵胡乱挣扎,秦疏无奈上前去,正要将柳鸢接过来,却见秦雪莹突然面色一白,鼻尖若有似无地发出一声轻哼。
秦疏耳尖听到,忙将柳鸢抱起来放到地上,哄道:“鸢儿乖,姐姐今日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就放在院子里,鸢儿先自己去看看好不好?”
柳鸢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也不再撒泼打滚,屁颠屁颠地就往院子里跑。
秦疏起身,见秦雪莹脸色虽有了些好转,此刻却避开她的视线,她心中一咯噔,急急问道:“娘,你方才怎么了?”
秦雪莹摇头,“没怎么,你好不容易回来,晚上想吃些什么?”
“娘。”秦疏将她拉住,“这般晚了,父亲为何不在家中?”
这话问出口,她明显觉察到秦雪莹身子一僵,过了片刻,她才听秦雪莹含糊说道:“他……他这几日铺子里忙,回来得晚。”
若是平时,秦疏兴许不会犹疑,可昨日在沐府听到的话,此刻秦雪莹避闪的样子,她不得不起疑。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娘,我今日回来只能住一晚,您就没有话要与我说么?”
“小疏……”
秦雪莹眸光一黯,猛地将秦疏一把拥住,哭道:“小疏,是娘对不起你!”
秦疏眼里噙着泪,稍稍仰头极力憋了回去,如今,也不用秦雪莹再多解释什么,她也已经知道了。
才两日不见,秦雪莹眼里的疲态严重,从看到她的那一刻,她便一直努力强装着笑,都说母子连心,身为她的女儿,秦疏又怎会觉察不到?
“是……是父亲逼迫娘亲的,对不对?”
话才出口,秦疏竟觉得自己的声音颤到有些可怖。
快十年了,她跟着娘亲与柳长生一起生活了快十年,柳长生一直对她们表现得很体贴,体贴到秦疏觉得自己和娘亲总算是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没想到如今竟因为一门亲事,将一切都打回了原形。
她轻轻抚了抚秦雪莹的背,苦笑道:“我不怪娘亲,既然婚事已成,娘亲就莫要同他争执了。”
秦雪莹一愣,半晌才将人放开,她再次将秦疏上下打量了一遍,关切问:“沐家,沐家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秦疏摇头,不想再让她忧心,“沐家上下待我很好,娘亲莫要担心。”
闻言,秦雪莹眼里却没有欣喜,“是娘没用,当初若不是我改嫁给他,今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将你卖进沐府去,娘听说那个沐府少爷性子不好,要是他欺负你,你……”
果然。
秦疏心头一凉,三日的担心终于归为一片死寂。
从来没有什么街头偶遇,从来没有什么正经下聘,这桩婚事,不过是沐府为了压制沐少棠脾气,花重金买通了柳长生将她送去沐府。
柳长生向来是知情的,所以才编造了那些谎言来骗她心甘情愿嫁过去,想来这几日秦雪莹应是知晓了实情才与他起了争执。
“娘。”秦疏理清思绪后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她不想让秦雪莹再因为此事受牵连,忙安慰她:“沐府在东陵城有权有势,便算是他不卖我,沐府总能想到别的办法要我嫁过去,如今我在沐府一切安好,娘莫要担心。”
秦雪莹顿住,有些丧气地收回手,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呆立许久,直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