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我自己来便可。”
一旁的婢子讪讪地看了他一眼,青年神色严肃冷峻,与宴席的气氛格格不入,她不敢再凑上前,躬身退下。
不远处的一名宾客见状却笑道:“小沈大人冷面肃目,像是个手握重权的肱骨之臣,难怪吓得奴婢都不敢靠近。”
他话里不怀好意,夹着讥讽,沈霁闻言只是起身拱手,行了个礼,神情淡淡,并未回应他的嘲弄,对方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不远处几人低声交谈起来,“沈家落魄后,这位曾经的才子竟也只能沦落到在工部领个九品的臣工之职了。”
“谁叫他要与中宫扯上关系,明婵公主音讯全无,不知死活,他们二人当初两情相悦,陛下原都打算赐婚,偏偏出了那样的事,没将他们沈家一并抄了都算好了。”
“要我说,他现在还装模作样个什么劲,李十三被幽禁后,沈家忙着撇清干系,他们原先依附辅政,程鞍死后,墙头草一般又投向别人,难怪如今落到这个下场。”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正好落在沈霁耳里,他神色无波,独自坐在角落,无人同他交谈,再加上天生眉眼浓烈肃穆,气质漠然,更像是自负倨傲了。
被簇拥着坐在主位上的姚昶出声打断了几人的交谈,看着像个慈眉善目的长辈,“今年春汛决堤,小沈大人远道而来,不计路途艰辛,近日为了巡视各地河坝怕是操心不少,我等理应敬你一杯啊。”
沈霁只是道:“分内之事,不必。”
姚昶倒是脾气好,对方如此冷淡,他也未曾发火,笑了一声后便转头与其他人交谈了。
沈霁又归为沉默,他盯着面前的宴席,神思游离,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沈霁没听见,对方又道:“小沈大人?”
沈霁回过神,起身行礼,“姚大人。”
姚昶笑容和煦,“该你点戏了。”
说罢一侧的婢女弯腰双手呈上戏折子。
沈霁不喜这些,方要拒绝,便瞧见站在面前的婢女双手握紧,微微抬起头,双眼微颤,目光恳切倔强,幽幽如炬火。
沈霁心神一激,将要说出口的话堪堪咽下,伸手将戏折子接过。
他随手翻开,面色如常,心中却如震天的云雷,洪流一泄,久久不息。
这折子中藏着一张纸,那是一封血淋淋,白骨累累的诉状,上面有无数个红得近乎发黑的血指印,触目惊心。
户部尚书姚昶丁忧归乡,与朔北豪绅张卯勾结,欺男霸女,逼良为娼,买卖人口,拂春楼便是这些人的据点之一,寻常诉状无法扳倒他们,更何况这中间还不知有多少官吏参杂其中,层层叠叠,根本求告无门。
这诉状上虽只有短短百字,每一笔一划却几乎都是朔北被压榨的百姓血肉所写,沈霁用尽全力才忍着没有将愤怒表现出来。
不过,为何这婢女会将诉状交给他?
沈霁面色如常,看了对方一眼,他未曾流露出一分一毫的异常,轻轻将折子合上,沉声道:“就点《刘公案》①里《铡太师》那一出罢。”
婢女接过折子,躬身退至一旁,她已恢复先前恭敬卑微的模样,戏台上唱了起来,沈霁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宴会一直至亥时方歇,众宾客各自散去,姚昶被扶着走下台阶,刚出门,迎面便跑上来他的亲信,脸色沉沉,像是有要紧事发生。
他道:“老爷,出事了。”
“前几日南坊不是死了一个妓子么,张卯说他会将这件事情处理好,怎知居然又闹大了起来,眼下事态愈演愈烈,不知是谁在造谣生事,大人,如今,坊市间竟有人传您与张卯勾结,背地狎妓,那女人是不堪受辱才自尽于灯楼!”
姚昶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方才在宴席上言笑晏晏,喝酒听戏的舒爽酣乐被这话迎头一浇,瞬间凉得他一个激灵。